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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人性（第1页）

从冯立的本心而讲，他是很想就大舅此番病重以致去世的具体情况找人来问个清楚的。

他想弄明白当时是面对着怎样的危急情势，才会促使老家的亲人们能够做出决定，进行一个提前的准备，而不至于在措不及防之下陷入慌乱的呢？

这样想并不是因为他们就大舅的真实病情对自己的母亲进行了隐瞒而不满，而是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冯立感受到他们关于此事是在自作主张了。

诚然如他们所言，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对母亲的爱护，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不想让已是长年在南方定居的大姐为了大舅的病情有过多的担心。

那么他们主张的意思就是，等大舅的丧事办完之后才会告知她，从而免得让已经过了古稀之年的长姐跨越几千公里距离，经历一番舟车劳顿之苦，回来给自己的弟弟奔丧吊唁了。

可冯立知道这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意思，其实是有着背后的“潜台词”没有被说出来罢了。

老家长久以来的习俗是，凡家中有亲人故去后，在家族中最年长者不在的情况下，家族成员是可以推举在世的族人中最德高望重者之人来主持诸项丧事安排的。

而这个主持家中丧事的人，今后自然而然就是本家的当家主事之人了。

更为重要的需要注意的一点是，这个受到家族成员的认可与信服的德高望重之人，因为是在破除了家族中原本在个体年纪上的限定而上位的，肯定是不会受到任何有关长幼尊卑的约束的。

那么在老家的高氏族人中年纪最长同时也最具威望的高德兴故去后，冯立的母亲高金香因为家人们的关爱，而被温情地剥夺了原本是亲情血缘所赋予的毫无争议的主持大局的资格后，如今安排眼前这一切事情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新的高家主事人了。

一个人小到离开一个机构或单位，大到从一个圈子、地方或是人事范围中退出，都会引发新的关于地位、资源和人脉关系的争夺与再分配，让人为此发出各种感叹。

何况一个人在永远的离世故去后，由其身后留下的遗产资源所引发的明争暗抢的那些“幺蛾子”事情，就更是令人唏嘘感慨的了。

而这些在重新规划了自己的事业发展之路，从单位辞职之后，经过打拼拥有了一个规模不小的专营各种车辆与工程机械所需润滑保养油品的贸易公司，一个专业从事承揽建筑地基工程业务公司的，事业上已算是小有所成的冯立看来，绝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商海中沉浮多年，冯立见过太多的基于人性的自私而有的尔虞我诈，早已是对这种针对既有资源进行重新分配的事情是稔熟于心了。

只是令冯立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情况有可能会在自己的亲人中间发生。

人总是要区分一下自己身处的环境是什么样的吧？

这是最起码的为人之道。

要知道，一个人在闯荡社会的过程中，因为一些必要的需要竞争才能获取到的利益而动了利己的小心思，施了些并不违法但却可以迅速致胜而出的手段，哪怕其中的某些做法不是那么的正大光明，但只要不破坏公序良俗，也是能得到理解的。

不过需要特别强调的是，这仅是对一个人在外的所有表现而言的，不包含着其在家里的各种表现。

那么家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冯立认为，家应是一个可以让人卸下所有的防备完全放松下来的地方。

家里家外是有着明显界线的，有着截然不同属性和特点的两个地方，是绝不能将其混为一谈的。

如果一个人在与自己的家人相处的时候，不加取舍地实施自己在外面处事应对的那一套东西，恐怕就是抹杀了亲情的背离人性之举了。

对这样只以自己的利益为中心考虑事情和对待他人的人，冯立历来是鄙夷和厌弃的。

冯立希望自己这样的想法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胡思乱想，事情不会是真的如此的。

只是想到自己曾与大舅进行了那样一场深谈的情景，由不得冯立不认真地对待大舅身后所发生的事情。

虽然老家的人和事对冯立来说，只存在着牵挂与惦记的情感关系，是不会有任何想要进行干涉的打算的。

但这次的事情牵涉到了除了自己的父亲之外，于家族的男性成员中最为他所看重的大舅，对冯立而言就不能再独善其身地置身事外了。

如果真的不管不顾了，那就是在自欺欺人，既愚弄了自己，也是在做对不起大舅的事情。

他决不允许事情如此的不明不白。

也唯有这样去努力地做了，冯立自感才对得起大舅对自己的无比信任与疼爱。

其实能让冯立如此操心的根源，所指的方向是很明确的，就是高家祖产的家产之争。

这绝不是冯立的臆想，而是真真切切的事实。

即便他不想去承认这样的事实，甚至不想这样去做出任何实际的认定，但自己亲人的所做所为明白无误地表明，事情就是这样的。

而大舅原先在未迁居到本村西北处的这个位置前，一直居住的那座被小舅无偿占了去，经过重新整理做成了一个可以加工制造升降机平台车间的老宅子，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这处宅院是大舅当年结婚成家后，由冯立的姥姥做主将其从家中分立出去单独过活时，明确从家里偌大的祖宅地基范围里，选择南向紧邻祖宅的一块地指派给大舅去用作建房立宅的。

其后冯立的二舅高德明，按照同样的分配原则，顺延着在大舅宅子的南向位置上，新建了宅院娶亲成家。

至于冯立的小舅高德亮，其时尚年幼，就跟着冯立的姥姥在祖宅生活。

及至高德亮成年后，因为是家中老幺的缘故，所以在娶亲后也没有搬离祖宅，而是继续同冯立的姥姥生活在一起。

这也就形成了最初的高家三兄弟所居之地的规划，前后经历了二十年的岁月再未发生过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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