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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瞥见怀玉还在瑟瑟发抖,便将伞抖了抖搁下,想了想,又将那尾求生欲十分旺盛的鱼挂起,再把自己的外袍脱下递过去道:&ldo;你若不嫌弃,就由我送你一程吧。&rdo;
见怀玉怯怯压着下巴的不愿接那件袍子,他走过去不由分说给她披在肩上,然后笑着道:&ldo;可别冻着了。&rdo;
苏卿言捏着被洗得发白的衣边,还是觉得不太自在,正好瞥见那条狂甩尾巴的鱼,瞪大眼问道:&ldo;夫子还会做鱼吗?&rdo;
谢云舟正将伞撑起,将那尾鱼重又提回手里,转头示意她走进伞下,与她并肩走了几步,淡淡望着眼前的雨幕,道:&ldo;正好我要做鱼汤,一人喝总嫌浪费,你若不急着回去,便去尝尝我的手艺如何?&rdo;
苏卿言原本只想扮作偶遇,找机会与他攀谈,套出些有关段府的事,未想到他竟提出邀约,要请她一同回家用饭,这可将她难倒了。按魏钧的说法,谢云舟根本不如表面那般良善,需得好好提防。可她内心总觉得,谢云舟就算有阴暗的一面,也绝不是无可救药之人。
既然他们被铜镜带到这个地方,就该尽所有的努力,改变段府灭门的结局,而谢云舟显然是其中的关键。于是她下定了决心,转头对他露出个娇俏的笑容道:&ldo;好啊,那就有劳夫子了。&rdo;
第62章
雨点&ldo;噼啪&rdo;地敲着屋顶,烧热的灶炉被架上一口铁锅,谢云舟拎着早被开肠破肚的鱼往里一放,眼看青色的鱼皮被煎成焦黄,香味冒出来,再伸铁铲下去将鱼翻了个面。
苏卿言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可实在不知该做什么,因为灶房太小,两人站着几乎挪不开身子,这时被锅里炸起的油星吓到,朝后猛退几步差点贴上墙砖。
谢云舟用衣袖抹去额上的汗,转头见她一脸惊恐,笑道:&ldo;你出去等着吃就行了。&rdo;
苏卿言不大好意思,她还没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个丫鬟,但再站下去破绽只会更多,索性攥着手道:&ldo;那我去摆碗筷吧。&rdo;
谢云舟住的地方不大,但都收拾得干净整齐,而且摆放的井井有条。苏卿言从碗笼里拿出两幅碗筷,笨拙地在院子里冲洗一道,然后从内到外仔细看了看,再摆放桌子上。
灶房里传来鱼汤的香味,苏卿言托着腮坐在桌边,原本正在盘算待会儿怎么开口,才能问出段家的事,可闻着一阵阵浓郁的食物香气,肚子倒真是饿了,忍不住又想着:魏钧也不知现在用了午膳没。她原本只告诉他自己想出府去转转,接到谢云舟的邀约后,特意回到段府门外找了个家丁传话,让他告诉大少爷自己会晚点回去。
就是不知道那个爱吃醋的将军,会不会因此胡思乱想,连饭都吃不下去。
可他现在的身子好不容易转好了点儿,若是不好好用膳,万一又发病怎么办……
&ldo;你在想什么?&rdo;
苏卿言被吓得腮帮子往下一滑,下巴差点砸到桌案上,然后就看见一碗奶白飘着翠绿葱花的鱼汤摆在面前,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露出向往的神色,抬眸道:&ldo;在想夫子不光学问过人,连做饭的手艺也这么厉害,实在令我钦佩。&rdo;
谢云舟听得十分受用,笑着为她乘了碗鱼汤,又转身去灶房端出两碟青菜,坐下道:&ldo;不过是几样家常小菜,和段府里的菜比可差远了。&rdo;他将竹箸的一端按平,叹了口气道:&ldo;早知你要来,我就该多买些肉回来,多做几样菜。&rdo;
苏卿言喝了口汤,然后露出惊艳的表情,道:&ldo;已经够好吃了,我也不是什么贵客,夫子无需太费心思招待。&rdo;
谢云舟微笑着看她将一碗汤喝光,莫名觉得满足,伸手将碗接过来,又替她乘了碗,道:&ldo;对我这寒舍来说,你已经是唯一的贵客了。&rdo;
苏卿言低头一看,发现谢云舟特地将鱼肚子上的肉全挑进她碗里,再看他自己只夹青菜配白饭,眨了眨眼,轻声道:&ldo;先生不喝汤吗?光吃这些哪行。&rdo;
谢云舟抬头一笑道:&ldo;你先喝吧,我习惯了。&rdo;
不知为何,苏卿言从这句话里听出不少心酸,便将碗放下道:&ldo;先生现在不过是明珠暂时蒙尘,等到金榜题名后,便能彻底摆脱过往的生活。&rdo;
谢云舟用竹箸挑着一根青菜放进碗里,嘴角淡淡上扬着道:&ldo;你为何信我一定能金榜题名?&rdo;
苏卿言噎了噎,随后抬起下巴道:&ldo;先生这样的若都不能金榜题名,那可就太不公平了。&rdo;
谢云舟笑了笑,却并未再回话,只低头默默吃着饭菜,苏卿言见他如此,也专心地喝着鲜香的鱼汤,眼看大瓷碗里已经只剩一半,忙将汤碗推过去道:&ldo;我饱了,先生喝吧。&rdo;
谢云舟将竹箸放下,拿起汤勺在瓷碗里拨动,突然轻声道:&ldo;就算金榜题名,也不代表能摆脱过往,因为许多事,本就是无从摆脱的。&rdo;
苏卿言抬眸看他,这一刻,那张清隽俊雅的脸庞,却流露出不合年纪的沧桑,她咬着箸尖,总算下定决心,直接开口道:&ldo;大少爷最近,好像有些不对劲。&rdo;
谢云舟的眼眸一闪,随后仍是用平常的语调问道:&ldo;哦?怎么了?&rdo;
苏卿言装出忧心忡忡的语气,道:&ldo;他的脾气越来越差,好像对谁都疑神疑鬼,也不愿意喝药了。对了,昨日还去老爷房里和他大吵了一架。&rdo;
她边说边盯着谢云舟的神情,果然捕捉到他嘴角细小的弧度,内心顿时一阵失望,无论魏钧怎么笃定谢云舟不可能和段氏灭门脱得了关系,她都宁愿相信,那个温和良善的谢大人,才是真正的他。
这时,她突然又听谢云舟道:&ldo;怀玉,你和大少爷究竟……&rdo;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令苏卿言心头莫名有些忐忑,又怕惹他怀疑,只含糊地答道:&ldo;我是大少爷房里的丫鬟,必须关注主子的一举一动,在乎主子的喜怒。&rdo;
谢云舟却误解了她这句话的意思,只当是她屈从于大少爷的淫威,脸上露出愤懑神色,道:&ldo;你我都是一般,身不由己的可怜人。&rdo;
苏卿言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他归到一处,再想想,如此这般,也方便找他套话,这时,谢云舟却将手搁在她旁边道:&ldo;你放心,迟早有一天,我们就能摆脱这一切。&rdo;
他的目光坚定,还装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苏卿言心头猛得一跳,突然觉得这是个最好的时机,索性跟着演了下去,目光黯淡地垂下道:&ldo;先生尚有机会,怀玉……便只能认命,只求大少爷以后能给我安排个好的去处,好好度过余生罢了。&rdo;
谢云舟皱眉,脱口道:&ldo;我们的命,怎么能交到其它人手里,由得旁人去决定。&rdo;
苏卿言似是迷惑地看着他:&ldo;我早被卖给段府,除了认命,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rdo;
谢云舟张口却又止住,沉默半晌,道:&ldo;总之你不要怕,也许很快就能有转机。&rdo;
苏卿言心里急得如同猫爪在抓,可谢云舟已经站起,将碗筷端走,摆明不想继续说下去,她跟着站起,随后又坐下,怕自己问的太急躁,会惹那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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