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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们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阻止叶毓向他们的孩子传授妖法,万一他们的孩子变成妖怪咋办。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虽说叶毓给了他们非常多的帮助,可是也不能任他害了自己的孩子。村民们请来了一位以博学著称的老人,他们认为这个老人是具有权威的人,老人的每一句话都老天的启示。老人听了村民们的描述,佐证了叶毓的行为是离经叛道的,他教授的东西是一种源于妖魔的巫术。村民们听,更害怕了,他们带上老人去*叶毓。
而叶毓正在给他的学生讲化学知识,他端来两碗无色的水和一个空碗,把两碗无色的水都倒一点倒进一个空碗里,奇迹发生了,那碗混合的水变红了。学生们欢呼。前来的村民看见这一现象惊得目瞪口呆。还是老人镇定,他大呼:“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叶毓,别在用妖法来迷惑世人了,放过这些可怜的孩子吧!”这回该叶毓吃一惊了。妖法,他们竟认为神圣的科学是妖法。摇头伴随苦笑。村民们都向后退了几步,包括那位博学的老人,他们担心叶毓的摇头苦笑是某种妖法的前奏,也许一会儿天空便会变暗,妖怪就会出来肆虐人间。
“叶毓,我们相信你只是被妖怪迷住了本性,只要你肯悔改,我们不会为难你的。”老人又开始叫嚣。叶毓的妻子听见外面人声鼎沸,望出头来,看见这一场面,也忍不住大笑。她相信自己的丈夫有能力摆平这一切,又开始继续绣花,不管外面发生的事了。“老大爷,你来试试把两碗水混合。”老人照做了,混合的水变红了。“我把这两碗水倒在一起,会变红。你把两碗水倒在一起,结果也一样。你有什么理由说我用了妖法呢?倘若我用了妖法才使水变红,那么你也让水变红了,岂不是也说明了你也会妖法?”叶毓问道。老人被问得哑口无言,想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说出一句话:“你站得这么近,肯定是你在一旁施了妖法。”
“听说你知识渊博,学富五车,在我解释着这一切之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叶毓对老人说,“铁为什么会生铁锈,铜为什么会生铜绿?”“本就该那样,就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问不出个所以然的。”老人觉得自己答得非常好,现在他有信心赢过叶毓。“铁本不是红的,但铁锈是红的。铜本不是绿的,但铜绿是绿的。这与我刚才演示的有什么区别,都只是颜色的变化而已。你能因为你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些变化,就说是妖法作用吗?这些现象普遍存在,且由来已久。如果如你所说,岂不是人人都会妖法了。”“你…你…你强词夺理,胡说八道。”老人不知如何应对了,刚才建立的信心在这一瞬被叶毓击得粉碎。
“跟着我走吧!我会证明的。”叶毓对村民和老人说,然后对着他的学生:“你们也一起吧!就当出去玩。”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人地出发了。下了山丘,过几道湾,就到了邻村境内。一处坡上,东坡长着一种草,西坡长着另一种草。叶毓让几个学生摘点东坡的草捣出汁,几个学生摘西坡的草也捣出汁,然后混合,混合液汁变成了紫色。
“现在你们还说这是妖法吗?”叶毓问村民和老人。邻村的一个村民见很多人围着,不知出了什么事,跑来围观,“你们在干嘛呢?”“哦,这位老大爷说这两种草的叶榨出的汁混合在一起变紫的现象是妖法所致。”叶毓想借这个村民来抨击妖法论。“笑话,这都能算妖法,那我都可以说自己是玉皇大帝了。去问问,这里的人那个不晓得这两种草的汁水混在一起会变色。简直扯蛋!”那个村民用嘲笑的口吻说,说得老人想打地洞逃跑了。
叶毓带着他们回到了山丘上,“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吧!这些都只是你们不知道的知识,你们就凭空认为它是妖法。关于我把那三百多斤的石缸弄上来的方法,与《齐民要素》中的一些方法差不多。所以,让你们的孩子多学点知识吧,就不会在把正常的现象误认为妖法了,这对他们有好处,你们说是吧!”
村里又出了一件大事。村长多分了一些鱼给自己和自家的亲戚,恰好这事被一个与他有过纷争的村民知道了,披露了出去,并大事宣扬他不配再当村长,闹得沸沸扬扬的,但很久都没有一个结果。村长不肯下野,谁作下任之争仍在持续。这时候,有人想到了住在村边上的叶毓。一呼百应,有很多人支持他为村长。但也有少数的反对者,认为他本是外乡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很多村民找到他,要他当村长。他说不行,但他会想办法解决这一事情,只不过要等一两天。村民就走了,决定等一等,看他有什么办法。
村长肖大哥也来找叶毓,说他自己也知道这个村长他是当不成了,但他不希望一个有坏心眼的人当村长,如果叶毓肯当村长,他会很高兴。叶毓说他会处理好的,他让肖大哥放心。
过了一天,他召集来村民到建在山丘上的学校。他拿出一张纸,上书选举村长等事的方案。“我认为,民国已经建立一段时间了,而民国的含义就是人民的国家,人民的国家当然得由人民当家作主。所以,民国用的是选举制,这样能充分体现民意。我们这个村也是我们这些村民的村,那么为什么我们不用选举制呢?基于此,我制定了一份方案,用于选举村长及村委会。村长每三年选举一次,最多连任三届。选了村长以后,没选上的可以竞选进入村委会。村委会的职责是参与处理村内的大事和监督村长。如果,村长犯了大错,村委会可以通过投票罢免他。其它细节,都在这方案上。这方案,我让我的学生抄写了很多份,现在每一户一份,不懂的让你们的孩子解释给你们听。现在,你们知道知识的重要了吧!今天下午,想竞选村长的到我这儿来报名。为了让村长、村委会尽心尽力为我们服务,我提议给村长、村委会成员每月一些工资。这些工资就由卖鱼或卖水果筹得,你们认为怎么样?”叶毓顿了顿,看见村民们大多都表示同意,他说:“那好,这事就这么定了。具体数额由投票决定。” 投票产生的村长给叶毓的印象颇好,但叶毓明显感觉到了肖大哥的不满。听人说,新村长与肖大哥多年前有仇怨,肖大哥处处与他作对,他却不十分计较。制度是叶毓提出来的,而这种制度选出来的人竟是自己的仇人,难怪肖大哥不满自己,叶毓想。这样也好,叶毓认为,世事本无常,人难以完美自己,更难以把所有的事都做得完美,所谓众味难调。又何苦计较!
妻子突然不安起来了,不知为何。后来叶毓听一些妇女说,当妻子听说有个军阀流寓于周边地区,她就突然失魂落魄,不知咋的。也许是被吓到了,害怕那军阀为害这儿,有妇女对叶毓说了她的看法。“他来了,他找来了,我知道他会来找我的,可不知道这么快。他对我那么好,可我还是没听他的话,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我好想见他。他为什么要阻止我们,不同意我们,我恨他,我不想见他。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控制不住自己了!我…我…”妻子吴颜胡乱地扯着自己的头发,低声呜咽。叶毓见妻子这个样子,把她头抱在胸前,抚摸着她的头发,希望她能够冷静下来。“没事的,我们已经一起这么久了,他不会再说什么了。如果想见,就去见他吧!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相信你。我不会去见他,他也找不到我。我不想打扰他,更不想破坏我们安宁的生活。你不是经常说吗,聪明人都很理智。我很聪明吧!”妻了很子张着泪汪汪的眼睛问叶毓,此时她已经冷静下来了。“你一直都那么聪明、美丽。”叶毓说道,然后把妻子脸上的妆弄掉,一张无可挑剔的脸显露出来了。吴瑕笑了笑,笑靥如花绽开于脸颊上。“看够了没有?帮我弄上吧!让人看见了不好。”吴瑕发现自己的丈夫一直盯着自己看。
那次过后,妻子一听见那个军阀的名字就会蓦然失神,回到家就狂乱不已。那样过了几年,叶毓无微不至地照顾妻子,给她做一些简单的心理治疗,但效果不明显,妻子的身体每况愈下。叶毓的头发也白了不少。村里人都说呀,先是丈夫疯癫了几年,但上天开眼,总算是好了呀;这回又轮到妻子了,间歇地疯癫了好几年,但愿老天也能开眼,好了才好。
一天,叶毓正在给他的学生上课,他的大儿子跑进教室哭着喊着告诉他,“娘死了!”他愣了一下,很镇定地宣布放学,接着就带着自己的儿子们回家了。吴颜躺在床上,脸上带着笑,笑靥如花,只是脸色惨白。叶毓弄掉她妻子脸上的妆,露出天生丽质的脸。儿子们揉了揉朦胧的眼,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但还是相信了。“原来我们的母亲这么漂亮!”儿子们惊呼道。 “你们要一直记住,你们的母亲非常的美。”
过了一会儿,叶毓让他的孩子们把床抬到屋外面,床上躺着他们的母亲。叶毓搬来许多干柴薪,堆在床下,然后点燃了火。“爹,不要!”孩子们齐呼。“走开!到屋里去!”叶毓第一次拿出了一个父亲的威严。“你走了,也带着了她。”叶毓知道,那个军阀今天走的。烧完后,他找来了一个罐子,收集了妻子的骨灰。
他不要别人的帮助,一个人在竹林里为妻子挖了一座坟,然后把妻子的衣物放在棺材里埋在里头。后又为自己挖了一座,紧挨着妻子,算是衣冠冢。没有碑,代之的是胡乱堆砌的石头。粗看之下,只是两个土堆。
叶毓走了,这在村里是一个大新闻。某一天早上一起床,叶毓的孩子们就发现他们的父亲不见了。找遍了村也没找到,哭成一团。他们在家里发现了一张纸,上书:三千里,遥遥路。云如羊,穷极目。历艰险,不知处。口干燥,心积苦。京尤繁,此山秃。女与子,居茅屋。
2
叶毓还留下了七份相等的钱给他的七个孩子,那些钱足够每个人用两三年,但也只能让他们维持着长大一点。
叶毓带着他妻子的骨灰,往家乡的方向出发。身上带的钱少得可怜,他故意的。妻子的父亲曾对他说:“你只是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罢了!如果你家突然没钱了,你就什么也不是。”他要以这种行为来反驳她父亲,要告诉她父亲:“不管有钱没钱,我始终这德行。我只是我,不会因外界条件而发生太大的改变。就算我没钱,我照样能把你女儿的骨灰带回老家。”
他打算大吃一顿,把身上少得可怜的钱都花光,那样才能名正言顺地称自己没钱。他一个人占了一张桌子,酒喝着,菜吃着。店门口进来了一位中年人,看桌子没空的了,转身欲走,恰巧瞥见叶毓那张桌子上只有他一个人,走了过去。“兄弟,能借个座吗?”“当然,坐吧!”叶毓爽朗地答道。“小哥,来一份麻婆豆腐!”中年人向店里的伙计叫道。
“你信奉什么?”中年人问叶毓。叶毓停下了吃,抬头看着他。“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随便问问。”中年人解释。“我什么也不信奉。我的世界,无定论。”叶毓答。“宗无?”“算得上吧!你呢?”“信奉自己。”
中年人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人,只见青年人一身邋遢,身旁放着一瓦罐,似是骨灰罐。“老弟,这店里菜的味道如何?”中年人问。“过得去。味道只是一种感觉,我们得不到它,又何必太在乎。你说是吧?”叶毓说完,伙计端了盘麻婆豆腐并盛了饭给中年人端来。“说得有理呀!这麻婆豆腐的味道再好,入口也管不了多久就消亡了。”中年人夹了块豆腐放进嘴里。“我们本是靠感觉来认知世界的。美是我们的感觉,丑是我们的感觉;甜是我们的感觉,苦也是我们的感觉。现在,我感觉到你在我面前。我看见了你,并听见了你说话。但是,你就一定在我面前吗?不一定。也许,这一切只是海市蜃楼或我的幻觉。也许,这一刻,你即将死去,这一切,只是你死前的不忍心忘怀的回忆。你能肯定你一定存在吗?你能够肯定我一定存在吗?你能够肯定这个世界一定存在吗?要知道,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全来源于你的感觉。你能肯定你的感觉没骗你吗?”叶毓放下了筷子,不准备再吃下去,但却打算继续说下去,“达尔文说我们是猴子进化来的,而最初的动物是无到有的,像《西游记》中描述的那样从石头变成猴子的,只不过其中过程不止千万。化学上说所有之物皆由微粒组成,而这些微粒又构成了世界。于是,不才之我,突发奇想,认为我们与天地同寿。”说完他拍了拍骨灰罐。
叶毓胡乱说了一通,付了账匆匆走了。独留中年人一人于店内细细品味。
没人知道叶毓是怎么回到老家的。身上不文一名,还带着个易碎的瓦罐。但是他确实回去了,跟着感觉走,跨越了千里空间一年时间。瘦骨嶙峋地出现在了家乡,可没人认识他了。精力早已消耗尽了,唯一支撑他的是渴望是念头。当他一只脚跨进自家的院落的时候,念头也到头了,仰面倒了下去不肯起来,瓦罐紧抱于胸前。当一老一少两个仆人经过,看见他,并伏下身打量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年少的仆人探了探,发现人已死,立马去报告这院落的主人,叶毓的二弟。年老的是总管,总觉得这死人死得不对头,面容分明是见过的,还不止一次,可总是记不起来,于是就蹲着看着努力地想。
院落的主人来了,一看这死人,眉头一皱,他是生意人,忌讳这些。看了死人一眼,说:“这个肯定是逃难的难民,怎么让他死家门口,死也该让他死远一些。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拖出去扔了!”说完,挥了一下衣袖,转身就走了。
年老的总管取出了死人紧抱着的骨灰罐,两个年少的仆人争着想看里面装的什么。“一个饿死的人,有什么好东西?”老总管不许,“对我们来说,这没用。可对死人来说,是无价宝,看他抱得这么紧就知道。不管装得什么,一起埋了吧!”“老爷说拖出去扔了就行了,为什么要埋?”“我让你们埋就给我埋,听到了没有?”老总管拿出了威严。两个年少的仆人只得把死人抬到林子里埋了。埋之前,老仆人把骨灰罐放回了死人胸前。“总觉得我们曾认识,甚至感觉你曾对我很好,但老了,忘了!”老总管说完,年少的仆人开始着手埋。林子外有片陵墓,那儿有叶毓父母的墓,不知他的父母能否认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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