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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队出寨迎接车驾,拥入寨内。
参拜已毕,石守信奏明一路军情,太祖甚喜,便命一律归帐憩息。石守信等退下,各自归帐不提。
次日,太祖下令亲征,率领石守信等一齐拔寨前行。果是山路险峻,乱石塞途,人马难行,兵士都有“行路难”之叹。
太祖乃下马,自负数石。三军将士见圣上不肯惜力,哪一个还敢怠慢,便争着负石,立时成为平坦大道。于是诸军陆续进发。
将近泽州,蓝旗来报:“前有李筠率兵据住要隘,阻着进路。”太祖发付蓝旗去了,传命扎住营寨。安营已毕,太祖传令:“高怀德、慕容延钊、王全斌,各领三千健卒,前去攻夺险要。”高怀德等得令,即忙领军前去,分三面进攻:王全斌攻左,慕容延钊攻右,高怀德取中路。那边李筠见宋阵分三面来攻,亦即分兵迎战:令卢赞居中迎住高怀德,河阳节度使范守图居右迎住王全斌,自己居左当慕容延钊。两阵上六支兵马杀在三处,直杀得尘土扬天,血花溅地。战斗了半日,只见高怀德接连几枪,直上卢赞当胸刺去,卢赞招架不开,高怀德喝一声下去,就把卢赞刺落马下,做了战场之鬼。高怀德得了手,趁势跃马趋左面助王全斌双战范守图。高怀德一马赶到,对范守图喝道:“河阳叛贼,你怎得也帮着李筠反抗朝廷?休要逞能,看我来擒你!”说着向范守图左七右八,上三下五,一枪比一枪紧急刺去。王全斌见有助力,把双枪一并,变着解数照范守图贯顶直刺,把个范守图就弄得上下左右没了遮拦,手忙脚乱。
高怀德把马一夹,把枪一逼,伸过猿臂,乘范守图向后一闪时,就把范守图生擒过马来了。于是又与王全斌转右面去围困李筠。李筠一见,胆颤心慌撇了慕容延钊拨回马就跑。卫融正压着阵,见李筠已败走,他也不肯落后,随着就奔。李筠、卫融一气逃入泽州城内,将城门闭了,这才住脚。
高怀德、王全斌、慕容延钊三支兵马合为一路,向前便追,把李筠的那些兵卒杀得尸满郊原,血流遍地。一直追到泽州城下,见城门已闭,便把城围住,猛力攻打。那时红旗早传报太祖,太祖即传令进逼泽州城。到了城下,见高怀德、慕容延钊、王全斌正攻打东西北三城,太祖便命马全义攻打南城。李筠见四城被宋军攻打甚急,忙令儋珪登城督兵守御。儋珪到了城上,见宋军愈打愈急,料得孤城难守,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也顾不得李筠了,就缒城遁去。李筠得报,急得仓皇失措,仰天长叹道:“我死于此地了!”便向卫融说道:“大会寨失败后,还得与将军并卢赞会合,据险以保此城。今险隘已失,卢赞阵亡,范守图遭擒。儋珪又遁去,只剩得我与将军二人,眼见得此城是不能保了。我万不能待城破为赵匡胤所辱,即将一死以全我忠义,尽我臣节。将军不必再顾我了,自寻生路去吧!”
说了,即举火自焚而死。卫融见李筠赴火而死,想要跟着投入火里,却无有这股勇气,只得向南城逃命而去。这时南城已被马全义率勇士数十人攀堞进入城中,开了城门,放入宋军。适遇卫融匹马奔逃,马全义出其不意,突出其前,喝声:“败将往哪里走!”拦腰一鞭,把卫融打了个躲闪不及,翻身堕马。
众兵士一拥上前,将他擒住。太祖随即进城,传令诸将勿肆杀戮,收降李筠残兵,将火救灭。于是检点府库,出榜安民。马全义解上卫融。太祖向卫融道:“李筠已死,城又破了,你还不降顺吗?”卫融怒目厉声道:“你能负周,我却不能负汉!”太祖听了,怒气勃发,亲取铁挝击卫融的头。卫融被击头破,血流满面,依然不屈,大呼道:“我得死所了!”太祖乃抛了铁挝对左右道:“真是一个忠臣!”便命卫士解放卫融,用好言安慰一番,即命他做太府卿。卫融遂降顺。北汉刘钧听说泽州破了,李筠死节,吓得不敢接战,连夜引兵逃回去了。越两日,太祖再进攻潞州。李守节已探听明白泽州失败情形,哪里还敢拒战,即献城归降。太祖见李守节确是诚心顺服,便赦了他的罪,并命为舜州团练使。李守节叩头谢恩。至是潞州已平。
太祖下令息马三日,然后班师回大梁。这时已是七月了。还至大梁,重赏诸将士,并诏抚潞、泽两州之民;又定以大梁为东京,洛阳为西京。高怀德回到驸马府中,燕国长公主含笑相迎,殷勤慰问,忙着备酒接风。这一席酒,夫妻俩有说有笑,不尽欢喜,比较送行那番的一席酒,彼此愁眉苦脸,真是有天渊之别,今昔之感了。
过了数日,南唐李景遣使赍表入朝贺捷,并附呈淮南节度使李重进密书。太祖展阅一过,原来是李重进不愿臣服太祖,想要举兵反抗,乞求李景助他一旅之师。当下太祖便对南唐使臣道:“尔主忠诚如此,不为叛贼所诱动,朕甚嘉慰。尔回去转告尔主,添兵守住各处要隘,勿使叛贼侵入境内!朕不日就发兵去讨平叛贼。”南唐使臣领命自去了。太祖即宣石守信、王审琦、李处耘、宋偓入朝,口诏道:“朕念李重进乃是周太祖的甥儿,属在周之懿亲,且尝与朕共征伐,故朕讨李筠时,尝遣陈思诲前去赐他铁券,优旨抚慰,表明誓不相负。而今李重进不知感恩,胆敢密约南唐蓄谋图朕,若不速加征讨,便是养痈贻患。命尔四人,分领精兵,间道驰往扬州,剪灭此叛贼。
战阵宜勇,但是不可大意。切记朕语,勿负所望!“石守信等四将领旨,即日整军往江南去了。
原来太祖当受禅登位时,即降诏加李重进为中书令,命他移镇青州。李重进接到太祖诏命,以为太祖命他移镇是存着忌他之心,很不自安。后来听得李筠起兵抗宋,他便差遣一个亲吏翟守珣往潞州联盟,协议南北夹攻。谁知翟守珣却与太祖有旧,他不往潞州,反潜投汴都见太祖,陈说李重进谋叛事实。
太祖谓翟守珣道:“卿与朕相识有年,今特来以秘密报朕,卿真不负故交了!现在朕当亲征潞州,不遑南攻;朕一方遣使赐李重进铁券,一方便烦卿为朕善言劝他缓发,免得二难同作,使朕双方受敌。”翟守珣遵旨而退;回到扬州,见了李重进,说了一篇谎话,教他坐观成败,不可轻举。李重进因此果然按兵不动。太祖也就命陈思诲往扬州赐李重进铁券,好言安抚。
李重进留住陈思诲,说是待太祖还汴时一同入朝。等到太祖平了潞州,奏凯之日,李重进殊有惧意,想随陈思诲入朝太祖。
偏将向美、湛敬阻李重进道:“公为周室至亲,终不免遭宋主之忌,不先发制人,等到他来讨伐再谋抗拒,那就迟了!不如拘住宋使,并恳求南唐助力,即行举义。”李重进遂将陈思诲拘住,一面致书南唐,求他助力。
不料兵犹未发,宋军已经压境。李重进大惊道:“唐兵还未出动,宋军却已南来,怎么是好呢?”向美道:“原已修缮甲兵,预备与赵家一争雌雄,而今他既已发兵前来,自然要以兵戎相见,还迟疑甚的?”敬亦道:“宋军乃远道而来,我军是以逸待劳,他实犯了兵家之忌,预料一战就可大破宋军,管叫他片甲不回哩!”李重进道:“如此应怎样备战呢?”向美道:“我请领兵万人,前去邀击于他,定须生擒石守信等来见。
公只安坐城中,静待红旗报捷就是了。“李重进依言,就命向美、湛敬领兵一万,前去迎战,自己真个居守缄中静俟战报。
向美、湛敬得了命令,得意洋洋地领军前往,据河摆成阵势以御宋军。石守信等到来一见,王审琦便道:“李重进命这等不知兵事的人领兵作儿戏,真是自取败亡了!”石守信道:“且莫管他这些,请宋将军守在营寨,你我同李将军就水边先扫灭了他,再去捉李重进吧!”王审琦、李处耘齐道:“愿随将军,灭此朝食!”于是宋偓守住营寨,石守信、王审琦、李处耘各领敢死士兵五百,向水边来战。向美、湛敬接着,五员将杀做一团,战在一处。两下里各趁威勇,奋力战斗。不到数十回合,湛敬力怯,渐渐败退。向美却被王审琦将双刀逼住他双枪,施展不得,给石守信举起霜花剑,拦腰一挥,把一个人顿时分做了两半人。湛敬一见,吓得三魂渺渺,七魄丧了六魄,气力益发不济了,恐怕要和向美一样,便弃了李处耘向后飞逃而去。
这些兵卒见两员主将一死一走,大家只吓得枪掉刀落,豕突狼奔地乱窜。石守信、王审琦、李处耘这三个猛相军哪个还肯刀下留情,一阵赶杀,就如砍瓜切菜一般,杀得一片身首异处,血肉狼藉。
李重进正在等待佳音,忽见湛敬狼狈奔回,心胆儿早寒了半边,勉强问道:“将军出阵,胜败如何?”湛敬此刻还是神魂未定,所答竟非所问,道:“我不能再战了!”李重进怒道:“我问的是胜败如何呀!”湛敬被他怒声一喝,神魂倒归了位,忙答道:“竟是杀得大败,除了我一人外,所有的将军及一万兵士片甲不回了!”李重进不听犹可,一听此言,只听“呵呀”一声,“咕咚”一响,连人并坐椅翻倒于地。左右连忙上前扶起,抬进帐中,将他救醒。李重进醒过来顿足道:“一败至此,锐气丧尽,我就奋起当年勇气,亲自临阵,也是无益于事了!”说着,连声长叹。正慌急中,忽探马入报:“宋主已亲自到来,行将及城了!”李重进忙命卫士扶着登城看望。只见宋军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宋天子全身甲胄,张着黄盖,乘着骏马,仗着长剑压队。李重进连着又长叹几声,便即下城,回到帐内,流涕谓左右道:“此城破在顷刻,我为周朝旧臣,理当一死全节;尔等无甚,且各自逃生吧!”左右便请杀陈思诲。
李重进道:“我而今举族要自焚了,还杀他做什么呢?”正说间,只听城外连天炮响。李重进催促左右道:“事急了,尔等各速自为计吧!”说着即命家人举火,全家自焚而死。湛敬等见李重进已葬身烈焰青烟中,即往将陈思诲杀死。城中无主,登时大乱。
幸得宋军这时已攻破了城,太祖并各军都进城来,扑灭烈火,制止骚乱,收抚败兵,一时安静。太祖传命查问陈思诲下落,并捕治助逆余党。一时,兵士入报,陈思诲已杀死狱中,太祖不胜叹息,命厚礼收葬。随即石守信等解上湛敬等数百人。
太祖问明俱系逆党,尽命枭首。扬州悉平,太祖又命访得翟守珣到来,太祖慰谕有加,叫他随驾还朝。翟守珣奏道:“臣与李重进相处有年,今已就死,臣不忍见他暴骨扬灰,恳求陛下特开天恩,许臣收拾他的骨灰,藁葬郊野,臣便死亦无恨了!”太祖道:“朕于李重进亦甚怜惜,允当依卿所奏,朕不尔罪。”翟守珣谢恩起来,即去收拾李重进骨灰,贮棺埋葬,然后随太祖还朝。南唐李景听得太祖御驾亲征扬州,今已平定,特遣使臣到来犒师,并遣儿子从镒代自己朝参车驾。太祖厚加奖慰,遣归南唐。于是太祖便下诏班师,即日自扬州返跸。
既回朝,乃优赏出征将士,命翟守珣补官殿直。没有多久,又命翟守珣为供奉官,不时伴驾饮宴。旋翟守珣见太祖常出朝微行,即进谏道:“陛下为万民之主,一身系天下安危。而今天下初定,人心未安,车驾轻出,倘有不测,为之奈何?”太祖笑道:“卿不必过虑!自来帝王创业都属天命,不能勉强做到的。如果天降祸患,就是有心避免,也是避免不得的。我生有命在天,屑小怎能奈何我呢?像当日周世宗在的时候,见有方面大耳的将士,便疑心将必不利于他,时常杀死;朕终日陪侍于侧,却倒未尝遇害。可见天命所归,任何人都暗算不到的哩!”翟守珣又奏道:“虽是如陛下所说,一切系于天命,究竟身为天下之尊,肩荷天下之重,还须多多珍重,常存戒心为是!”太祖道:“朕此后不忘卿言便了。”忽一日,太祖又轻车出宫微行,正经过市街!从人丛里挤过,只见一道白光烁烁从半空里直扑过来,“噗”地一声,一个铁弹子正打在太祖车轮上,车轮立时折了,不能进行。接连又是几道白光飞扑过来,只听“噗噗噗”地几声,太祖随着叫了一声“呵呀”,往后便翻身倒了。这正是:只道沙中锥不利,弹丸霍地贯珠来。
要知太祖性命有无危险,下回分解。
第九回 赵太祖杯酒释兵权 郝夫人侃言谈婚姻
太祖往后翻身倒了下去,早有便衣卫士蜂拥上前掖住,一些儿没有伤损。那几个弹丸都是打在车轮上,一个儿也没有中着太祖。于是那些卫士便前后左右拥护着太祖,步行而前。太祖一面走着,一面笑着说道:“朕是有命在天的,那些暗器怎能伤害得朕躬呢!”卫士便奏请追缉刺皇犯驾的人。太祖道:“不可!我已说过,朕乃生有天命的,如果更有人应得天命,朕当任他所为,不加禁止。尔等万不可违反朕旨,抗逆天命!”众卫士同声道:“谨遵圣旨!”遂不追究刺皇犯驾之人。一路行至赵普住宅前,太祖命卫士退去,独自进入赵普第中。赵普家人见了,慌忙报白赵普。赵普更衣不及,只随手拿一顶朝帽戴上,匆匆地趋出迎驾,把太祖导入厅中,请太祖上面坐了。
参拜已毕,赵普奏道:“臣不胜惶恐!臣屡谏请圣驾不可轻出,以避不虞;奈何陛下今日复有此行呢?”太祖道:“卿还不知哩!今日在途,竟有使暗器想伤害朕躬呢!”便将适间飞弹击折车轮之事,并对卫士所说的话,一一说与赵普。早把个赵普吓得跪倒在地下,叩头不迭,口称:“陛下受惊了!臣不及护卫车驾,万死!万死!”太祖忙把赵普扶了起来,说道:“卿有何罪呢?且朕并未受着惊。朕所以每常轻出,不怕有人暗算,原就存着听天由命的心意;纵是泰山崩于前,朕自是目不转瞬,何况是这区区几个铁弹儿呢?”赵普奏道:“虽说是有天命,但是人心叵测,定说天下人无一个敢逆天而行,臣之愚笨,不敢确信。就现今典兵诸将而论,未必便个个靠得住;万一有一人乘间窃发,祸生肘腋,那时措手不及,后悔便迟了!所以为陛下万全计,依臣浅见,愿陛下自加珍重为是!”太祖道:“似石守信、慕容延钊、王审琦这些将帅,都属朕之故人,与朕共患难已久,朕深知都是赤胆忠心的,必不致叛朕生变,卿亦太觉过虑了!”赵普又奏道:“臣非敢怀疑诸将,妄自揣测他们不忠诚。不过据臣观察他们,似都不是统御之才,恐或不能制伏部下;如果部伍中有人图富贵,胁迫他们生变,那时他们欲罢不能,便不得不惟众人之意是从了。陛下明察,当鉴及此!”太祖听了这一番奏议,连连点首。沉思了半日,复谓赵普道:“朕今贵为天子,岂复在外有甚贪恋吗?正因国家初立,人心是否悦服,未可断定,所以微行访察,以便设法消弥祸患于未然。若不为此,朕又何必外出呢?”赵普答奏道:“但教权归天子,他人自无从生心,陛下也可无为而治。微行察访,正自不必哩!”太祖复又点首。又议论了一会,太祖即起回宫。
转瞬间,又是建隆二年元旦,太祖置酒大宴群臣,赵普乘间复奏请太祖早设法收揽大权。太祖道:“卿毋急急,容朕缓缓图之。”赵普恐触怒圣意,不敢再奏,默默而退。自此历经二三月,太祖对于拥兵诸臣依然无所变动,赵普心下私自着急。
到闰三月,太祖才诏调慕容延钊为山东道节度使,撤除殿前都点检职官,不复除授。韩令坤亦同时罢侍卫指挥使,改为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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