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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要命的是,她爱上了他,一见钟情!是真的,她悲哀地想,即使现在向他坦白一切,也于事无补了,从他的表情得知,他已经把她当作了卑鄙可耻的骗子。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她身不由己呀。
正当哀悼她那即将夭折的爱情时,斐黛尔听见轻扣玻璃窗的声音。“笃、笃……”那种持续的有节奏的敲打声,使得她愈加心烦意乱,她恼怒地低吼一声,看也不看,顺手向着窗户丢出一只沾满泪水的枕头。敲打立刻停止,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玻璃碎裂的声响。
“见鬼!是哪个疯子如此无礼?”斐黛尔从床上跳起来,两腮由于愤怒变了形。在看清来人的面孔时,她顿时语塞,像是吞了只臭虫般说不出话来。
“请原谅,我不得不这么做。”那是萨克,他拧着眉头满脸担忧。
“萨克里菲斯先生!”若不是透明的薄纱窗帷紧贴着他,勾勒实体轮廓,斐黛尔几乎要以为这是她的错觉。噢!她太爱这个人了!即使是这种情况下的见面,不可否认,她依然快乐得想歌唱。
萨克不再是亲切温柔的,他收起笑脸,僵直着身子立在床头,不等斐黛尔说话,他冷漠地问:“告诉我,她在哪里?”
“谁?”
“真正的巫女殿下,你们把她带到哪儿去了?”
这可不是好兆头,斐黛尔煞白了脸,支吾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看着她的模样,本打算迂回周旋的萨克却无奈地叹了口气。无论什么时候,他总不擅长逼问或者威胁,尤其对方还是一位女性──在未明白她的真身之前,暂且这么以为吧。可现在没有办法,莎拉不见了,特拉伊也不见了,他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上这儿寻求答案。“说出来好吗?”萨克放软口气,“我不想为难你,也不愿在这里浪费时间……你!?”
斐黛尔鼓足了勇气上前,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亲吻他,把身体尽可能贴在他的胸口。她默默落泪,喃喃地,尽量用最深情的话语表达她的情感:“带我走,先生,我愿意跟随你,无论是天涯海角,我都不离开你。”
然而不幸的人立刻发觉了她的处境是多么危险。她的皮肤突然滚烫灼热,整个身体仿佛被点燃了一般疼痛。“不!别这样对我!我的脸我的身体!噢,求求你……”美丽娇嫩的外表开始剥落,像是凋零的玫瑰花瓣,一片一片枯萎了,破碎了,混合着血液和眼泪,连同希望,一并离开了那个颤抖的灵魂。
这却是萨克始料未及的,他吃惊地看着这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了无生气,蜷缩在地毯上,而之前,难以置信地,她却是个美丽动人的少女。“告诉我,小姐,你究竟在这张皮里藏了多少年?”萨克万分懊悔地俯下身,动手替她治疗。显然,她在皮囊里的时间太久,皮肤早已牢固地粘在她原先的身体上,如果早知道会给她造成那么大的伤害,萨克绝不会硬生生将她的皮肤剥下,给她带来巨大的痛苦。
“太久太久了……”斐黛尔虚弱地颤抖着,硕大的眼睛滴出血。她的预感果然没有错,一切一切都结束了,就葬送在这个男人手里。可是她却没有悲哀,反而不可思议的,有种解脱的释然。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对自己说:“的确太久了啊。”
萨克看着逐渐在双手的治疗光晕下恢复的肉体,不由发出惊叹:“原来……这怎么可能呢?你居然是一头独角兽!”
第九章 背叛 我恨你
多年以后,莎拉再次回想起来,一定会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而当时,她可没有多余的脑子保持理智。听见钟声的时候,她迷迷糊糊想:好啦!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啦!这钟声准是为我送葬的哀乐,听哪,一声比一声悲愁是不是?啊,我还听见了老太太的哭声,她总算念在我带给她一堆金币的份上,为我掉眼泪了。她还会抱着我冰凉的尸体对别人说,这个可怜的小鬼哎!从一出生就没有太平过,现在终于安息了……不过,我究竟是怎么死的呀?
她睁开眼睛,所有东西的轮廓都是重叠的,头顶的时钟正指向六点。一个高大的、长着胡子的地穴部落女人──或者是某种野蛮种族的变种,搞不清楚──正在她面前缝衣服,嘴里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唱些什么。她不是老院长,人类女人是不会长胡子的。那一定就是大家所谓的天使了,善良而神圣,不过这只天使的长相也真够抱歉的。
“哇哩哇哩!”那女人尖叫,伸出瘦得像鸟爪的手,一把拖起莎拉。从昏迷中清醒,莎拉一开始是很慌张的,她吓得脸色苍白,但是发现自己手脚自由,即不麻痹也不虚软,她又稍微松了口气,脑筋飞快转动起来。她想到什么,突然大喊起来:“特拉伊!特拉伊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了?”
哗啦啦!一桶冰凉的水临头灌下来,莎拉立刻“阿嚏阿嚏”地抱住身子。一旁的女人瞪出恫吓的凶狠眼神,粗鲁地几下扒落莎拉破旧的衣衫,给她裹上素白的紧身束衣。可怜的莎拉从没吃过这时髦玩意儿的苦头,被那些作孽的束绳折磨得只敢吸气不敢吐气,偏偏女人毫不留情地往死里勒,莎拉觉得自己的腰几乎要成小木棍了,疼得她哭叫起来:“啊,别勒了,不是猪肠子!”女人的手总算停了。
接下来的妆点要容易得多,虽然不明所以,莎拉还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女人替她化妆,摆弄她的小卷发,给她的脖子和胸口扑上香粉,然后把她裹进一件鲜红的丝绸长裙里。其间,莎拉几次提问,女人不是回答“哇哩哇哩”就是压根不开口,看起来套不出什么消息,莎拉耸耸肩,把注意力放到脚跟那堆旧衣服上。女人还在专心地用镶了细边的花蕾和漂亮的丝带点缀莎拉洁白光滑的双肩。趁她回身挑选丝带的当儿,莎拉用脚趾飞快地夹起一个拇指大小的细瓶子,攒在手心。
“哎哟,哎哟!”莎拉适时地弯下腰大声呻吟,脸皱成一团,一只眼睛却半睁着观察女人的动向。
女人探过头将信将疑地问:“哇哩哇哩?”
莎拉满脸痛苦地指着肚子点点头:“哇哩哇哩!”
胡子女人果然没什么智商,把脸又凑近几分。就是这个时候!莎拉心里扑通扑通直跳,伦起胳膊就把瓶子里的催泪药粉一古脑朝对方泼过去。“啊!啊!”女人立刻骚痒难耐,禁不住咳嗽打喷嚏,眼泪唰唰地流下来。计谋得逞的莎拉快活得拍手大笑:“好啊!看你再哇哩哇哩地叫啊!”由于眼睛看不见,这位被激怒的野蛮女人便狂暴地满屋子疯癫,撞上什么就砸什么,吓得莎拉顾不得在一旁看好戏,提起群摆就夺门而逃。
从房间退出来,在走廊里接连奔了好几十步,莎拉才停下来,靠着砖墙气喘吁吁。都是这条恼人的破胸衣,害她拘束成这样!莎拉咬牙狠狠地撕扯裙子,却不得要领,胸衣像条强壮的蟒蛇,缠得更紧了。哎!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药粉作用大,时效却很短,万一那个哇哩哇哩女人再追出来,她多半活不成啦!这么想着,莎拉便又在陌生的长廊上拔足狂奔起来。
特拉伊,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想到他倒下去的模样,莎拉就惊恐不已,比自己受到袭击还要害怕。她一向明白特拉伊在心里的分量,再明白不过了──尽管大多时候她不肯承认──现在这个时候,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找到他,和他待在一起!
此时天还刚蒙蒙亮,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过宽敞堂皇的窗户洒在地毯上。莎拉一边跑,一边谨慎地打量她身处的环境。这是一座年代并不久远的新城堡,并且豪华得可以,这点单凭走廊上厚实精致的红地毯和无数崭新的枝形挂灯就可以确定。墙漆成了柔和的黄棕色,略带灰绿。每条走廊的尽头都有擦得一尘不染的镜子和黄铜把手的宽敞扶梯。扶梯边上的装饰画用价格不菲的馏木裱了框,画中是各式各样的人物肖像,但清一色都是女人──美丽而带有甜蜜微笑的女人。
莎拉在一处虚掩的门边停了下来,门缝中飘出来的香味使得原本就饥肠辘辘的她使劲吞了吞口水,两腿便像生了根似的,再也挪不开了。她听见里头仆人们的对话:“罗切尔,把托盘给我递过来,最大的那个。”“斯达,去看看烤炉,我敢打赌你把小圆饼烤过头了!”显然那个斯达马上听从了建议,又一股销魂的香味诱惑了莎拉。于是,在她的脑袋拿定主意之前,脚已经不由自主跨了进去。谁也没有发现莎拉,或者即使注意到了也没功夫理她。莎拉便老大不客气地抓起甜糕和烙饼兜在怀里。这多半也归功于她一身体面的衣裳,而若是换作一小时前的莎拉,没准他们会轻蔑地挑起眉头,问她是“哪里来的野姑娘”。人都是这样的。
莎拉得意地吃着烤成金黄色的烙饼,一边把油腻腻的手掌往墙上涂抹。或许是太过得意了,她没有留意到身后一条虎视眈眈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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