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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绵翼不懂这些吟风弄月,她只是抓了只月饼在手,托着腮帮子看月。这年年月色于她总是孤光自照,冷清得很。在山里的十年,她本无所谓中秋不中秋,只是偶尔见着月光如此明艳,便停下来赏玩了阵子,但看久了亦会生厌,且又会想起故旧的往事来。所以,她总是偶尔瞥了眼,便过去了。倒是没想到山下人这般重视,中秋团圆,连远在陈州的那位二少爷亦不忘家里,不但捎来了好酒,也送来了一盏琉璃灯。
此灯做得极为精巧,灯芯虽照平常一般由底下点,但一经点亮,这灯面上便流光四溢。灯面是由彩笔釉画而成,采自陶瓷之艺,取青瓷之法,成色匀而微呈透明之色,淡淡的轻蓝色泽,其上却愈来愈淡,但亮度却随之增强,灯壁一轮都熔得极薄,光焰明显强了一成,又不知以何等工序,竟让这灯无论转向哪个地方都在此处呈一个明月之形。
记得当时那大少爷捧着灯盏似笑非笑地把玩了会,许久才轻叹一声,&ldo;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rdo;
苏绵翼只觉好看,也凑上前看了会,许乐湛便将灯盏交到她手中,&ldo;既喜欢,便送你。&rdo;
&ldo;那不是送你的么?送我作什么用?&rdo;
&ldo;我再送你,有何不妥?&rdo;不知为何,在她听来,这话明显多了一层逗弄在里面。
她再对这个灯盏看了眼,轻道:&ldo;不走夜路,我无用。&rdo;话落便去吃月饼了,独留浅笑的许乐湛一个人与其亲人谈话。
她望望月亮,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清米酒。不知为何,竟有些恍惚起来,回想起多年前那个夜晚,也是明月辉映,但她却被爹抱在腿上吃着缠糖。那糖真甜,染得她的小手俱是粘粘的甜渍。她拍到爹爹的左袖,那里便映上几个小手印,浅灰的,点点圆圈,很是好玩,于是她便左拍右拍。那时爹爹只管自己喝酒,也并不理会她在做什么。
她曾经一度以为爹爹的酒很好喝,于是一次偷尝了口,却发现实在是苦极了,她不知道爹爹为什么喜欢苦的东西。正如同她一直不明白爹爹为什么老喜欢吟那些句子,什么&ldo;清辉照无眠,共道人间惆怅事,不知今夕是何年&rdo;,什么&ldo;寒光照美酒,入我梦魂来&rdo;,她那时不懂,只觉爹爹并不开心。现在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也长大了,但却依然不懂,只是深深记着那种不开心原来叫惆怅。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喝着酒,等她迷迷糊糊地看向四周,人不知不觉都渐渐散去,整个俯园只剩下静静地瞧着她的齐流泠与许乐湛。
唔,她揉揉眼,发觉眼前本只有一颗脑袋的许乐湛变成了两颗脑袋,齐奶奶的更甚,都成了三颗了。
&ldo;奶奶,她喝醉了。&rdo;轻浅的声音低低地传过来,带着点叹息。
&ldo;她也有心事。&rdo;齐流泠的声音也有着一丝不解,本以为这么个娴静单纯的丫头是不会有心事的。
&ldo;我听她方才在念&lso;共道人间惆怅事,不知今夕是何年&rso;的诗句,却又支吾着&lso;不懂,不懂&rso;的胡话。&rdo;他看着苏绵翼缓缓趴到桌上,辨不清心中是何滋味,有些莫名其妙的泛酸。
&ldo;瞧她这个心性,也知愁么?&rdo;齐流泠看着她搔脸的憨态可掬,不由笑说。
许乐湛也轻笑起来,&ldo;大约是不识的,只怕是曾听某个人这么说过,让她记在心里了。&rdo;他说着这话,但心里却微微有些梗,是什么人让她记住了医道以外的话?且记得那么牢,醉了也在叨念?
&ldo;嗯。&rdo;齐流泠重重地点头,&ldo;此人应该是她心中所念,连醉了都这么怀念。&rdo;
许乐湛转开眼,装作没听见,只是吩咐了声刚收拾完东西回来的扶疏,&ldo;扶疏,把苏姑娘送回房睡吧。&rdo;
&ldo;是。&rdo;扶疏微笑着走过去轻轻搀起软乎乎的苏绵翼,往东二间过去。
齐流泠看着她们离去,神色也凝了下来,&ldo;湛儿,你真的打算冒险试试么?&rdo;
许乐湛清隽的脸庞在月光下仿似覆上了一笼烟纱,带着点晶莹之泽,浑如玉彩,&ldo;奶奶,我会活下去的。&rdo;他答应了苏绵翼,他会要活下去,坚定地活下去。
齐流泠惊喜地看到孙子眼中的那点点决心与准备,像是他十五岁那年因写了《籴粜方论》而被高官问话时的那种神情,这么的从容不迫,这么的自负。她含泪笑说:&ldo;好,好。这我便放心了。&rdo;
许乐湛看着这浓浓月色,语气清浅,&ldo;奶奶,孙儿这未做的事与未做完的事还多着。&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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