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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第1页）

不知不觉，月娥肩头一沉，缓缓吐一口气。

敬安脱了靴，不见月娥说话，亦不见她动作，便转过头来看她，月娥靠在墙边，忽然静静一笑。

敬安一怔，手中竟忘了动作，只顾看她。过了片刻，才问道：&ldo;你笑什么？&rdo;月娥望着他，说道：&ldo;我笑我所笑之人。&rdo;敬安性子恼了，一探身，伸手将她的脚腕握住，便把人拉过来。

月娥伸手抵开他的双臂，敬安将她牢牢抱住，说道：&ldo;你只管笑，等会儿才更有你笑的时候。&rdo;月娥哈哈大笑两声，说道：&ldo;是，你是堂堂将军，堂堂侯爷，说一不二，就算今日强了我又如何，只当又一场寻花问柳，只是侯爷你听好了，你这是逼我上绝路！&rdo;

敬安听她声音决绝，便动作停下，低头看她，问道：&ldo;你什么意思？&rdo;月娥只是笑，眼里的泪流个不停，却偏低头不叫他见到，说道：&ldo;我当年在王家，也同样身不由己，活的如牲畜般，幸而熬得活着出来，只想过些平淡日子。侯爷如今不给我活路，我也认了！谁叫我活该倒霉，惹到了我惹不起的人？回头向阎罗殿报到，我只问阎王老子一句话：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连畜生都不如？来世决计不做人了，做一条狗，一只猫，一条虫也比做人更好。&rdo;

月娥心头悲苦，只不能放声哭，大声说着，垂着头也不动作，强忍着哽咽，说着说着，那眼泪如泉涌一般，尽数打在敬安衣袖之上。

敬安听着这番话，见她因哭泣那散落的头发也乱颤，瘦弱的肩头更是一抖一抖，不知为何，竟觉得心头酸痛，本来强横抱着的手也松了松，想说什么，却偏说不出，过了片刻，才说道：&ldo;我并不是要逼你上绝路，我……我只是……&rdo;

敬安正要说出那心里的一句话，忽地外面有人欢声叫道：&ldo;姐姐，姐姐，在哪？姐姐，快出来！&rdo;

敬安同月娥听了这个声，齐齐大惊，月娥瞪大了眼睛，满眼泪转动，却说道：&ldo;是小良。&rdo;急忙抬起袖子来擦眼睛。敬安也有些手足无措。

月娥擦干了泪，急急自敬安怀中挪开，下了地，便匆忙整理自己的衣裳头发。敬安望着她，一时不知要作何态度的好。

月娥匆忙收拾，外面姚良声音更近了，叫道：&ldo;去哪里了，姐姐，快跟我回家。&rdo;竟是向着这里屋而来，月娥迅速将自己整理好了，站在门口，深深吸一口气，脸上蓦地作出欢笑样子，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敬安坐在炕边上，看着她这一番动作，神情变化，眉头动了动，心底滋味莫名。耳畔却听到月娥说道：&ldo;怎么了，别大呼小叫的，我在这里呢。&rdo;声音略带着欢喜。敬安心知：那自然是强装出来的。

外面姚良见了月娥，本是满面笑容想说话，却见月娥眼睛红的不成样子，吓了一跳，急忙问道：&ldo;姐姐这是怎么了？&rdo;月娥说道：&ldo;啊……没什么，刚才一不小心碰到了手，所以很疼。&rdo;姚良惊了惊，说道：&ldo;苏大哥说要好好养着的，怎么，伤到了哪里不曾，要不要去医馆看看？&rdo;

月娥笑着说道：&ldo;瞧你……不过是稍微碰了一下子，一时没忍住才掉了泪，你别笑话姐姐就行了。&rdo;姚良还要说什么，却见里屋的帘子一搭，有人走了出来。

姚良看直了眼睛，望着敬安，结巴说道：&ldo;将军……将军大人，您还没有走？&rdo;敬安微笑说道：&ldo;怎地，小郎盼着我走？&rdo;姚良急忙说道：&ldo;哪里哪里，只不过是一时惊愕。&rdo;敬安转头，看着月娥，说道：&ldo;姚娘子的手没事么？&rdo;月娥不敢看他，只微微摇了摇头。

敬安才说道：&ldo;小郎方才说有何事？&rdo;姚良听了，才重新带笑，却说道：&ldo;现在尚不能同侯爷讲，要过明日再说。&rdo;

敬安挑了挑眉。正在此刻，外面呼啦啦来了一群人，当头之人叫道：&ldo;果然侯爷在此。&rdo;便进了铺子里来，跪地参见。

敬安眉眼不动，令他们起身，当前军曹便说道：&ldo;回大人话，外面的巡抚使已经在十里之外，大人好整顿出迎了。&rdo;敬安点了点头，说道：&ldo;来的好快。&rdo;军曹说道：&ldo;大人的官服属下等也已经带来，大人要否换上？&rdo;敬安说道：&ldo;甚好。取来。&rdo;军曹招手，两个兵丁捧了敬安的戎装上来，敬安点点头，说道：&ldo;送入里屋。&rdo;兵丁便将衣裳佩剑等皆送进去。

敬安才笑看姚良，说道：&ldo;小郎可否耽误片刻？&rdo;姚良说道：&ldo;将军吩咐，自不敢违抗。&rdo;敬安笑的纯良，说道：&ldo;还要劳烦姚娘子一番，帮本侯换上那些繁琐衣物。&rdo;姚良怔了怔，虽觉得不妥，却也不好说什么。月娥低着头，闻言默默地点点头，说道：&ldo;民妇遵命。&rdo;

敬安便转身入内，月娥也跟着进去，其他军曹近身见状，只等在外头。敬安进了里面，回过身来，低声问道：&ldo;手真无事么？&rdo;月娥低着头，说道：&ldo;真无事。&rdo;敬安走过来，试图握住她手，月娥后退一步，敬安说道：&ldo;我要如何，你还能逃么？&rdo;

月娥便不动。敬安将她手握了，细细看了看，才当真松一口气，又说道：&ldo;方才……&rdo;月娥说道：&ldo;我伺候将军更衣。&rdo;便去取了他的官服来。敬安无奈，双眸略沉，只得闭嘴。方才敬安出外的时候，已罩上了外袍，此刻月娥助他将外衫脱了，面无表情将官服换上，自始至终，敬安都只盯着她动作，怎奈月娥从不抬眼，敬安无法，两个人默默地，不一会功夫，敬安一身妥当。月娥说道：&ldo;大人，好了。&rdo;敬安看她一眼，终于说道：&ldo;多谢。&rdo;月娥摇头，说道：&ldo;若没事，民妇出去了。&rdo;敬安心头漠漠然的凉，说道：&ldo;你去罢。&rdo;月娥自低头出去。敬安回身，坐回那炕沿边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袖，隔着官袍，底下的衫子，仍旧是一层层的湿，尽是她的泪，触-手沁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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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娥出了门，小郎便同她一起等候敬安先行。不经意间转头一看，却见月娥手臂袖子上一丝污痕，仔细一看，却是血迹！摸过去湿湿的，竟还未干。小郎大惊，急忙问道：&ldo;姐姐你哪里伤着了？好些血。&rdo;月娥听姚良开口，也自大惊，急忙转头一看，果然见自己衣袖上血迹斑斑，也吓一跳，一时懵了，不知自己哪里伤了，正在此时，敬安撩起帘子出来，打扮的齐齐整整，越见人物精彩，向这边看了一眼，皱眉问道：&ldo;姚娘子伤了？&rdo;姚良说道：&ldo;不知为何，姐姐衣袖上有血。&rdo;敬安想了想，一笑说道：&ldo;原来如此，不须惊慌，那是本侯的血。&rdo;

瞬间众人都惊了。敬安说道：&ldo;本侯吃烧梅的时候不小心跌破了碟子，割伤了手，姚娘子本想替我包扎来的，不留神便蹭脏了衣。&rdo;说着，便抬手给姚良看，姚良一望，果然见敬安的左手食指拇指都被割伤，伤口深深，姚良不由心慌，说道：&ldo;大人无事么？不如去医馆看看，上些药才好，我先找东西替大人包起来。&rdo;

敬安笑着摇头，说道：&ldo;若论起那上阵杀敌，受得伤比这些多着呢。&rdo;说着便向前一步，说道：&ldo;小郎，姚娘子，我去了。&rdo;叫小郎之时，便看着姚良，叫姚娘子之时，便转开目光去，直到说了一句&ldo;我去了&rdo;，眼睛依旧看着她，怎奈月娥自始至终都不曾抬眼，只行了个礼，倒是姚良说道：&ldo;大人有空再来。&rdo;敬安&ldo;嗯&rdo;了声，垂了眸子，转身向外而去。

敬安带人离开，呼啦啦的队伍，好似惊雷卷过长街，果然是儿郎咆哮如虎。姚良一直跟了出去，在门口站着看了许久，满面羡慕，一直目送敬安的人马消失长街尽头才返回来，见月娥仍旧站在原处，才醒悟过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当下说道：&ldo;姐姐，快些关铺子，我们家去。&rdo;月娥这才问道：&ldo;什么事这么急？&rdo;姚良说道：&ldo;好事好事，回去再说。&rdo;月娥答应一声，回头一看，地上仍旧散落着碟子的碎片，并两个孤零零的烧梅，月娥弯下腰想捡起来，却见碟子碎片之间，落着一滴已经变做了深色的血。姚良说道：&ldo;姐姐别动，我来收拾。&rdo;说着就拿了扫帚跟小簸箕，将碎片跟烧梅都收拾了，一边笑着说道：&ldo;姐姐你看，将军大人何等利落神勇的身手，竟然吃个烧梅也会伤到手，可见是人无完人。&rdo;月娥勉强一笑，喃喃说道：&ldo;是呀，人无完人。&rdo;姚良说着，自己动手将门板安好了，才来拉月娥，说道：&ldo;姐姐，发什么楞，走了。&rdo;

月娥答应了声，回头一看，地上那滴血宛然还在，孤零零的，像是一只伤了心的红眼。

姚良脚步极快，握着月娥的手腕生怕她落后了，月娥频频瞧他，却见他脸上始终都带着笑，掩也掩不住。月娥只跟着他的脚步，两人一路飞着似的回家，才坐定了，姚良说道：&ldo;姐姐，换件衣裳吧。&rdo;月娥问道：&ldo;神神秘秘的，做什么？&rdo;姚良说道：&ldo;姐姐安心，等一会就知道了，总是好事。&rdo;说着又推月娥进去。

月娥无法，只好入了里面去，她原本也没有几件衣裳，都是些粗布素衣，如今见姚良如此，便挑了一件穿的少的绫白上衫‐‐只为平素干活，最不耐脏，是以少穿它，衫子别无点缀，只袖口处有几点刺绣的粉色小花，因年久也褪了色，配了一件湖水蓝的褶裙出来，又稍微洗了把脸，也无一点儿胭脂水粉擦，只就着盆里的水把一头乌云似的发给稍微整了整，便出来见小郎。

姚良回头见了月娥，徐徐而来，真如广寒仙子自月亮里降落一般，便笑着说道：&ldo;可惜家里头没有胭脂水粉，让姐姐委屈了。改日去集市上买些回来，再添两件儿衣裳，几朵头花方好。&rdo;

月娥摇头说道：&ldo;好端端地费那些钱做什么？我又不喜爱那些。&rdo;正说着，外面有人叫门，说道：&ldo;此地可是姚小郎的居所？&rdo;姚良脱口说道：&ldo;到了！&rdo;一击掌小跑出去，月娥叫道：&ldo;嗳，跑什么！留神脚下，绊倒了哭！&rdo;姚良边跑边回头，说道：&ldo;不会，姐姐等着！&rdo;着实高兴。

姚良跑到门口，将那门打开，迎面便见一位官员，打扮的服侍鲜明，却又一团喜气洋洋，身后跟着两个随从，这人打量了小郎一番，说道：&ldo;你便是姚良姚小郎？&rdo;姚良说道：&ldo;正是。&rdo;那人说道：&ldo;我乃是紫云县上的官媒，如今替苏青苏大夫，向你姐姐提亲来了。&rdo;姚良大喜，说道：&ldo;大人快快请进！&rdo;

月娥见人来，便急去准备茶水。那官媒入内，从跟随手中取了红色的喜帖过来，说道：&ldo;本官乃是替苏青苏大夫来向姚娘子提亲。&rdo;又说道，&ldo;嗳，苏大夫本说要一起来，怎还不到？&rdo;说话间，外面的门被推开，苏青果然匆匆进了门来。官媒一见大喜，便出了厅门，苏青上前几步，说道：&ldo;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还好及时赶到。&rdo;姚良见他恰好也换了一身浅蓝长衫，心头一喜，说道：&ldo;苏大哥，大人，何不里面坐？&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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