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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快步回房,有种落荒而逃的狼狈。
沈歆头一回被晏方思晾在一边,对凭空冒出来的陌生名字&ldo;静静&rdo;和他的一系列反常行为很是不解,琢磨着去找金来来聊会天,可钱多多这个大猪蹄子下手在先,趁乱把金来来拖去她没听完的妖人交往知识教育讲座现场。
她灵机一动,揣上自己偷偷炼制的月白色灵石,出了门。
三姨的店冷冷清清,三面罩上了不透光的尼龙布,门外连&ldo;女生限定&rdo;的木牌都被撤下,简陋地糊了张&ldo;永久歇业&rdo;的广告纸。沈歆在门外感受了下,以妖力维持的隐藏空间仿佛也不复存在了。
要不是透过玻璃门就能看到趴在桌上打盹的三姨,她简直以为整间店遭受了什么飞来横祸。然而最让她惊恐的并非这个,而是三姨染回了黑发。
她轻悄悄穿过敞开的玻璃大门,寻思着要不要直接把自己的灵石搁在工作台上就溜走。凑近了些看,见手机就握在掌心,偶尔震动一下,也没把伏案而憩的三姨惊醒。想必刚才给三姨发送的许多消息也没有看到了。
三姨一定累坏了,可这样睡觉是会着凉的。
店里的异香分外浓郁,熏得沈歆几乎嗅觉麻痹。她环顾四周,看到旁边旋转椅的椅背上搭着块泛着赤红光泽的狐裘,便揭起来打算为三姨盖上。可她触着狐裘的手感,差点吓得脱手。
竟是真正的狐狸皮裘!
&ldo;别害怕,不过是一件死物罢了。&rdo;三姨不知何时睁了眼,拿手支着脑袋侧身望她,&ldo;屋里有点冷,替我拿过来吧。&rdo;
沈歆费力地抱起一整块,捧在怀里塞给她,手仍然是颤抖的。
狐狸毛皮显然是被完整剥下,掺着血与哀嚎‐‐从硕大的尾,直至不同深浅的毛色依稀勾勒的面容,光泽极为鲜亮,犹能想象这张皮被活生生剥下身体的全过程。
三姨面色并无异样,展臂披上狐裘,见恐慌未褪的沈歆被吓得不轻,抓着她的手往上放,&ldo;真的不用害怕,都是许久以前的事了,她甘愿舍弃一身毛皮,谁也拦不住。&rdo;
沈歆咬唇盯着戴在三姨颈间的红宝石项链,问:&ldo;是二姨吗?&rdo;
三姨垂眸默了须臾,撇嘴轻嗤:&ldo;不然还有哪个蠢货?&rdo;
沈歆蓦地抽回手。
三姨略微低头,天花板一束强光自上而下地泻下她五官的阴影,角落处可窥见斑驳的狐相。她挑起个嘲讽的笑,低声道:&ldo;她遇见一个人类男子,陷在他的甜言蜜语里,每日同他厮|混,嚷着要为他舍弃妖怪的身份,彻底成人。彻底成人即是要斩断与妖界的一切联系,放弃累积至今的所有修为,投入短短几十年的光阴里,变老变丑,凄凉死去。她毫不迟疑地抛下我,选择了那个男人。&rdo;
她眼底的青灰愈发浓重,幽幽地讲,&ldo;然而当她历经百般痛苦,以人类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身边却又有了别的女人。人真是非常奇怪的生物,明明寿命这般短暂,却总会经历大把空虚。他们寻欢作乐,无非就是找点东西填满心里的洞,是谁、是什么,都无所谓。&rdo;
&ldo;她为他所做出的全部牺牲,仅仅是个笑话,换来那男人的一句&lso;我以为我们已经结束了&rso;。那天,她还天真地捧着从自己身上剥下来的毛皮想要送给他,只因之前听他提起过,他早年腿脚受寒,冬天冷风一刮容易疼。&rdo;
三姨如同一位慈爱的长辈一般轻柔抚摸沈歆的脸,&ldo;你说,她傻不傻?&rdo;
沈歆在三姨眼里看到了悲愤与凄然交织而成的混沌与空虚,仿佛一个不见底的黑洞,要将她吸入其中。她只得死死攥着兜里一小颗月白色的灵石,&ldo;二姨现在身在何处?&rdo;
&ldo;四个月前就死了。死后被挫骨扬灰,尸骨无存。&rdo;三姨直起腰,以一种难以形容的神色注视着绕在身畔的毛皮,&ldo;那是她舍弃妖身彻底为人的代价。&rdo;
第27章溺吻
工作台上点了玫瑰果的香薰蜡烛,香烟袅袅,缭绕在眼前。
三姨抚着肩上狐裘出神许久,眼底早剥离了悲喜,残存一片死寂。
她轻描淡写地说:&ldo;你先前对我说的话有几分道理。这世上的确存在一些好人,但世间并非仅靠黑白好坏来区分,既有深情的坏人,也有薄情的好人。妖入人世,各有所求。你二姨过于偏执,求的唯有一个情字,半生皆为求而不得所困,才落得如此下场。蘑菇,这个教训,你可替她记住了。&rdo;
&ldo;那三姨你呢?&rdo;沈歆望着她静若死湖的眸子,不安自心底油然而生。
八百年前,狐族柳家诞下一对双胞胎。一女衔红玉而生,一女踏蓝焰而来,眉心皆有莲瓣,是为吉相。妖族长老大喜,故赐一女名亭亭,赐一女名玉枝。
柳氏夫妇牵着刚化人身的大女儿,各自抱了仍在磨爪子的二女儿三女儿去寺庙里求签,签文曰:莲开并蒂,同根生,歧道分‐‐亭亭多忧惧,玉枝沾污泥。
昭示二女一生因缘际会皆为情所困。
何解?
亦……唯有一个&ldo;情&rdo;字矣。
&ldo;我么?&rdo;三姨拂去工作台堆积的杂物,捏起一只软皮面具扔进旁边敞口的箱子里,在飞扬的尘埃里笑得无奈,&ldo;大概是&lso;为她所困&rso;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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