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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龙山山貌青翠,绿叶繁盛,入山口便是一条笔直狭长的小径,碎石眾多,路边野花紫的黄的不太惹眼。此处背对海面,比起其它地方都还要热上许多。
一名带着斗笠杵着拐杖的男子从山上走下来,习惯性的顺着他的山羊鬍,见着下面有一群人要上山,将斗笠压得更低,遮挡住烈阳,双眼瞇成一条直线。见带头的是兆永,嘿嘿一笑,朗声道:「恆之!你来啦!师父和师叔师伯们都很担心你。」兆永寻声一望,见是自己的大师兄吴海,笑道:「恆之拜见大师兄。」
吴海加快了脚步,走下山来,他的脚底似乎抹了油,走得极快,轻功好的似乎要追上苍穹山派的魏如风。只不过二人年纪悬殊,相差二三十岁,又没有魏如风长期在西域黄沙之中锻鍊而来的脚力,若要追上,恐怕还要再等个四五十年。
他快速到达兆永面前,见着陌生面孔,问道:「恆之,这是你的朋友么?哎呀!阿鲤,你都长这么高个儿啦!」兆永一一向吴海介绍,吴海也介绍自己一番后对兆永说道:「你带这些人来不要紧,只不过乘月岭一向有不能带外人的规矩,除了你和鲤儿雁儿,都只能在荷尽园里待着。」
兆永点头说是,道:「乘月岭的规矩我明白,放心吧师兄。」说完朝玉淳风笑了笑,轻声说道:「走吧。」
他对谁都是这般的温和亲切,以至于吴海忽略掉了兆永眼里只有对玉淳风的深情,说道:「走吧!恆之你先带着阿鲤阿雁去找师父报平安,我带着他们去荷尽园。师父听说你家的变故之后可是担心得睡不着觉。」
过了山头,天空竟佈满乌云,下起细细绵绵的小雨,兆永带着兆鲤兆雁,加快了脚步,进了乘月岭。岭内的帮内兄弟见到兆永无一不是不心喜的,这边聊一会儿,那边招呼的,等到了樊中天的寒磬阁里时也不知又过了多久。
樊中天此时也已是个满头华发的老人,比上次瞧见身材又瘦了一些,只不过多年锻鍊,看起来还是十分硬朗的,只不过看着师父年迈,心里头便很是愧疚。如今父母皆亡,最亲近的长辈无非是樊中天了。见到樊中天时,他的眼眶还红起来,与樊中天互相拥抱。
樊中天见自己的关门爱徒无事,欣慰的忍不住流下眼泪来。他向来男子主义不轻易落泪,可爱徒年纪轻轻受到如此灾祸,心里怎会不心疼,但多说无益,樊中天抹去眼泪,改回平常严肃之风,说道:「已无事就好,我已收到你寄的书信,阿鲤阿雁就拜你师兄吴海为师,恆之觉得如何?」
兆永道:「师兄为人敦厚,又极为孝顺,武功又是辈中翘楚,由师兄做他们的师父,我很是放心。」樊中天点头,说道:「极好,极好。」他看向兆鲤兆雁,说道:「生的很像你的父亲。当年,我为了精进武学,不想再收弟子,但还是有不少人要拜我为师,你父亲墨书便是其中一位。」
这段往事兆永也曾经听父亲提起,只不过只是隻字片语带过,也不知详情,樊中天道:「当年你父亲隔三差五的来到荷尽园,求你那些师兄们放他进去,要来学学我这名震江湖的七寒掌,当时我觉得很是厌烦。但他似乎是三顾茅庐要来请我这个诸葛亮,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两年。当年,他十九岁,我已默许他出入乘月岭,伴我左右。他很是贴心,也很是乖巧,其实我在那时候便有心收他为徒了,只不过没来得及说出口,他便不来了。」
樊中天笑道:「你们可知,你父亲为何不来了么?」三兄妹皆是猜不出其中原委,摇着头。樊中天接着答道:「那是因为他要娶你们的母亲,整整十年,我都没有见过他。我也便这样的把你们的父亲忘了。又再后来,他将恆之带给我,说想求我收你为徒,墨书他求我整整五年我都没有答应,所以当时我很是心虚的拒绝了。岂知,哈哈!恆之解了我当初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以无知为不知为解,以知之当无知为解』哈哈!妙啊!妙啊!」
说起往事,便好如歷歷在目,兆墨书牵着自己的手一步步的踏上白龙山,走过那条狭长的步道。当时,兆永还未离家那么远,便撒娇的要兆墨书背,兆墨书将兆永背在肩上,在小道上奔跑着,自己则是欢快的大声呼喊,那是幼时最肆无忌惮的玩闹。如今想来,父母都已不在身边,又是一阵沉默难受。
樊中天说道:「恆之,我有个问题要问你,玉家联合陈家毁你家园,杀你父母,以及兆府十多馀人,可为何他留着你,留着阿鲤和阿雁?」兆永看向一旁的弟弟妹妹,只觉得他们没有回避的必要,便答道:「各城之间虎视眈眈,城主想必是要用最少的兵力来击倒兆家,而当时带头的是潜伏在兆家的管家沉勿卓,他与兆家有些许恩怨,但我想他待在兆府这么久,对一些人还是有感情的,因此他只想杀了他想要杀之人,至于其他人,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他也想杀了我,只不过没有得逞。」
樊中天听明白了其中利弊,只不过这般作风并不能打压兆家十馀年来在怀城的势力。便又询问,兆永又道:「不错,兆家要永远无法翻身,必须斩草除根,绝无留下我们任何一人的道理。只不过,只不过有淳风护着,再加上兆府各家事业都已被玉家接管,兆家就算想要重操旧业,却也再无掀起大浪的可能,故而就此罢手。而且兆家在百姓面前声望很高,若是再这么穷追莫捨······」之后的话他没再继续说下去,樊中天叹了叹,道:「这明白,不过我要是那怀城城主,我会先破坏敌人的信誉,让他们不攻而破。这样有仇报仇,便也再无人管了。」话说那么多也实属无益,便不说而散。兆永寻了下人安排弟弟妹妹的住处,像弟弟妹妹叮嘱一番后便出了乘月岭,往荷尽园去了。
荷尽园的池子里开遍了莲花,蓝元蒂在一旁光着脚丫子踢着水,水花一朵一朵的向外喷溅,子癸和辰庚在一旁躲避,吴海见他们俩如此,又见蓝元蒂如此,直接挡在子癸和辰庚的面前,似聊非聊。二人明白吴海心意,也不冷落,陪笑聊着。
蓝元蒂见兆鲤兆雁不在这里,一旁又是一些男生,很是无趣,水花踢得更是大力。一名婆婆走了过来,手中拿着毛巾呵呵说道:「这里都是一些大老爷们,莫要将你的玉足现给别人见了。要是有人看了你这丫头的脚丫子,可是要娶你的呦!」
蓝元蒂听过这个说法,摇摇头,说道:「这里又没外人,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再说,你们有要娶我么?」她朗声朝吴海三人的方向喊道,子癸辰庚二人吓得逃跑,不在此处逗留。而玉淳风本是待在屋里快要入睡,却被蓝元蒂一声叫喊赶走了睡意。怒道:「还要不要人休息啦!」
蓝元蒂嘟着嘴,撇过头去,依旧不管不顾的玩水,更是肆无忌惮的嚷嚷说道:「你跟我表哥说去啊!对我吼什么吼,你不要以为······哼!你这个面善心恶的歹人。」这些天,蓝元蒂也清楚玉淳风和自己表哥的关係,可二人依旧是见面就吵,不见面也在吵。
「懒得跟你计较!就别到时候有人见到你的脚丫子,强迫着要娶你,你拳脚不行,被人扛回家里。」玉淳风朗声道,顺便下床出门。蓝元蒂先是一吓,进而发觉他根本不是要吓唬自己,而是嘲笑他明明跟了一位武功高强的师父而不学功夫。说道:「那又怎么的?我好歹跟了一位师父,我认真还不行么?」
婆婆在一旁呵呵的笑,缓步走向吴海,对他说道:「我看了一辈子肯定不错,或许我能讨杯喜酒喝。」吴海紧凑眉头,道:「李婆婆,你年纪都多大了,不能喝酒。」婆婆面色一沉,瞇眼不悦说道:「我不过沾个喜庆,被你说的······唉!」
吴海问道:「有谁要结婚?我没看见有谁有婚配的消息呀!难道是恆之?他都二十了,跟苏姑娘还有婚约呢!」婆婆恨铁不成钢说道:「兆公子还要许久呢,少说也要三年。」吴海想到什么,点头叹道:「也是,也要个三年。」婆婆偷偷比向蓝元蒂,蓝元蒂仍在和玉淳风吵嘴。吴海立即发现什么,也不好意思的笑出来。
「你们俩啊!是挺不错的,小俩口这样吵吵闹闹。蓝姑娘不过是师弟母族的表妹,咱能不能凑进去都是一回事儿呢!」吴海说道,这时兆永朝蓝元蒂走去,见蓝元蒂在向兆永告玉淳风的状,道:「表哥,你终于来啦!你看看你看看!那讨厌鬼又欺负我,就欺负我孤孤单单一人在外没人护着。」兆永微微一笑,说道:「婆婆做的栗子桂花糕可好吃了,厨房都备着呢!」兰元蒂吞了吞口水,朝玉淳风做了一个极丑的鬼脸便拎着鞋子跑开了,见蓝元蒂跑远,兆永一手将玉淳风拉进怀中亲吻着。
吴海和婆婆吓得不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婆婆双手颤抖,似乎还没接受这样的事实,轻轻打着吴海的手臂,说道:「我在做梦么?」吴海摇摇头,结巴的道:「没······没有,我们都······都都看······见了。」
比起吴海结巴的语气,婆婆的话语显得顺畅多了,她道:「这样,讨得到喜酒了吧?」吴海呵呵笑着,闪身离开。
玉淳风害羞的躲闪兆永,低声说道:「哎呀!别闹!旁边还有人呢!」兆永邪魅一笑,无人看见,在玉淳风的耳边轻道:「这样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免得大家都以为你跟元蒂是一伙的。」
玉淳风惊诧,拉远了兆永询问道:「等等!为什么是蓝姑娘?我跟蓝姑娘根本没事儿啊!」兆永说道:「你俩刚刚互相吵嘴,像是打情骂俏的小情侣,估计师兄和婆婆都要讨论着借我名义去讨一杯喜酒吃。」玉淳风还没明白过来,两片红红的唇瓣又被兆永侵略,湿濡的感觉像是迷魂汤药,将玉淳风弄得神魂颠倒。
玉淳风想,好歹自己是个大老爷们,与心爱之人谈谈恋爱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肆无忌惮起来,还反守为攻,弄得兆永暗暗发笑,玉淳风还很认真的去抵御那一直侵略过来的唇舌。
期间,园中出现来来往往的人皆是看得清清楚楚,面红耳赤。偏偏一旁清澈的池水,点点红莲,衬得这二人绝世容顏更像是一幅仙境。似真非真,似梦如幻。好些人离不开眼,怕错过了什么重大之事一般。
吴海很自觉地带着被落在一旁的兆鲤兆雁离开,去行拜师之礼。这天地之中好像只剩下兆永和玉淳风一般,不用再顾忌什么。
良久,兆永说道:「阿鲤跟阿雁都已经安排妥当,接下来陪你去溟定谷找秦老太太,身份大事这种事情与其我们在这边瞎猜测还是亲自询问来得好。」玉淳风道:「我也正有此意。」他依偎在兆永怀里,像是需要受保护的小鸟一般。又道:「知道这件事之后,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无论我是谁,姓什么,从何而来,只要有你在,便什么都不怕了。阿永,你还胸闷难受么?」
兆永答道:「不了,自从我开始练千叶莲剎的第二层内功之时,我就不难受了。」他笑了笑,又道:「然后我们去繁山,那里有一块很大很大的庄园,我们可以在那里定居。」玉淳风问道:「兆家的么?」兆永点头,面色一沉,道:「那本是我父母打算晚年在那休养的。」沉默了片刻又道:「去溟定谷后我们去苏家庄,把兆家的人都接来繁山罢!还有,我打算将翡翠屏给苏姑娘,算是她帮了我那么多忙的答谢。」
玉淳风不解,翡翠屏有内鬼,更何况苏家本身是商人,钱财不缺,何必去揽翡翠屏这种生意?兆永似乎知道他所想,说道:「其实我一直私底下有跟王姨通过信,王慕真,那个留下棋盘残局的那一位。里面的内贼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苏姑娘喜欢唱歌,立志开一间歌馆,我还打算投资,来扩建繁山的那处别院,大一些,你住的也比较舒心。」
玉淳风点点头,又似乎察觉到不对,说道:「兆家不是都没了么?你哪来的权利跟金钱?」
「明面上是都没了,暗地里的產业还是有,足够养活你了。」兆永似乎很是认真的在思考,并且很认真的给予答覆,看他认真的说要照顾自己一辈子时,玉淳风心里不止觉得兆永很是可爱,连心里头也都暖暖的。
忽然远方一声怒吼,有如万兽王的声音传到耳边,震耳欲聋,四处观望却是半点人影也寻不到半分。吴海听到声音也急忙忙的出来,婆婆、蓝元蒂、子癸、辰庚还有其他人也因这奇怪的叫声给引了出来。池边顿时站了十几个人,互相询问,却又互相不知。
终是一名壮汉朝荷尽园而来,左手提着一人,他脚步极轻,动作异快,瞧他身手步伐武功定是不凡,连多遇敌手的吴海也忍不住瞇起双眼,眼眸之中有如遇大敌之色。壮汉站在围栏前,左手轻拋,手中那名男子被拋在了眾人面前。眾人一见一阵惊诧,难以接受,此人五官被人搅得细碎,鲜血糊着他的整张脸,看不清他是谁,也无从晓得适合身份人物。一人喊道:「你好狠的心呀!杀人至此,你究竟是谁?」
壮汉环视眾人,似乎在找谁的样子,却听婆婆突然大声哭喊:「阿罕呀!是我的阿罕么?你······我······」驀然倒地晕厥,无法叫醒。这阿罕是婆婆的独子,很是孝顺贴心。如今这么一齣,眾人才发现,似乎一下午都没见到阿罕了,至于倒地男子是谁,瞧他身材体型也多了几分确定。
吴海毕竟是七寒派的大弟子,又是掌管荷尽园之人,他上前一步,肃面问道:「来者何人?寻到白龙山来,究竟是何目的?」
壮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们之中,谁是兆恆之?」他这么一发话,惊魂未定的眾人也不免心安,毕竟壮汉要找的是兆永,而不是他们。而那些觉得此事与自己无关的便赶紧溜走,免得将自己搭进去,徒增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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