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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个女人搅了过年的兴致,饭没吃完的杨锐身在书房依然气愤,他越来越无法忍耐这个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同时他也不得不感叹现实总是讽刺,之前好不容易娶过来的,如今却难以弃舍,政治层面的、人情层面的、血缘层面的,这些都将已经完全破碎的婚姻牢牢的粘合在一起。
这种烦恼,也使得杨锐深深感觉自己只是一个囚徒——他不能依照自己的喜好和个性去做自己喜欢、愿意做的事情,很多时候他必须顺应着民意,按照一定的规律,遵循着这个时代的规矩去做事,这是他极不喜欢的。这不由的使得他记起很久很久以前看到过的一句话:帝王只是历史的奴隶!
他忘记这句话是从那本外国小说看来的了,但光绪的解脱和他现在的无奈却让他对此深深认同。就个性而论,他从来没有想成为一个革命领袖、一个国家元,但历史却把他推到了这一步,并且如果他不顺着历史设定下的轨道走下去,那么自然会有其他人‘替代’他,这种‘替代’或许是温和的,或许是血腥的。即便是温和的,他也担心这个国家会走弯路。身处统治者位置半年之久,只让他明白一个真理:那便是以百年计,一个国家的繁荣和衰败与领导者判断国际形势息息相关,怎么样在国际上找到自己国家的位置,是一国统治者最重要的任务,而不是之前说的重视教育、科技、经济如此等等。
日本近一百年的两次崛起。固然有日本人争气大办海军、大办教育的原因,可国际因素对其内政的影响体现在日本每一个历史节点上:没有荷兰和英国的支持,倒幕战争胜利的一定不是倒幕派。而二战后若不是朝战及冷战,日本也不会有后来的繁荣。
因此,对于现在的中国而言,即便是自己苦心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制度,培养了诸多的人才,可一旦判断错误国际形势,当权者走错路。那国家又将会掉入历史的漩涡而不能自拔。甚至,即便没有决策错误,可若自己不在。复兴会将会如何呢?袁世凯死后的北洋是内斗的,孙汶死后的国民党也是内斗的,自己真要甩手不干,那复兴会也将和他们一样。纷争不息、内斗不止。
或许自己真要到二战结束才能放手……杨锐点烟的时候。脑子里忽然跳出这个念头,而后他觉得这是极有可能的。复兴会现在一会独大,而自己对于国际形势的判断准确、对于内部的管理体系的建立整顿,都会使自己牢牢的把控着会长一职,直到几十年后。
“竟成,你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杨锐在想什么时候能退休、环游世界的时候,寒仙凤进来了,她和程莐关系不错。所以刚才把程莐劝了一会方才进来。
“呵呵,你怎么也站在她那边了?”杨锐笑问。目光中却有些不悦。
寒仙凤毕竟是窑子里出来的,察言观色最为到位,虽然她对别人即便了解也无动于衷,但见杨锐不悦,几步就走了过来,抱着杨锐的脖子,让他的头贴在自己的腰上,然后柔声道,“好了,我不说了。程姐姐也是,什么时候不好提,非要在吃年夜饭的时候提这种事……你还没吃饱了,我已经给你下面条了。”
见寒仙凤转了口气,杨锐把烟灭了,方才道,“有些人嫁的不是我,嫁的是别人。别人有事,那当然要出头了,哪管吃年夜饭还是吃年早饭。你记得有空告诉她,再要吃里扒外,小心我杀了她!”
寒仙凤身子闻言一僵,半响才道,“竟成……你不会说真的吧?”
“当然说真的!这事情有什么好开玩笑的。”杨锐很肯定的点头,“我这人性子不好,真要是火了,那就顾不得什么理智不理智了。”他话说完感觉寒仙凤似乎被自己吓着了,想缓和但却又忍住了——他自认为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妥协委婉——反而加重语气道,“我说的虽是她,但你要也和她一样吃里扒外,那也一并杀了好干净些。”
“我……”寒仙凤忽然有点不明白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最后只说厨房里水热了,跑去下面条了。
杨锐见她走倒也不奇怪,自己今日的话是有些不正常,可为什么会这么不正常呢?他侧着脑袋想。不过在寒仙凤把面端进来之前,他也没想好自己是哪里不对。他唯一所知的就是,自己从来没有温和处置自我问题的习惯,并自己不以此为缺点,反以为此为优点。
年夜饭对于杨锐来说是恼怒的,对于同在京城的梁启也同样如此。
在民主党进行大选的时候,他的好学生、云南的实际控制者蔡锷,居然不听他的劝解,跑到京城来了,看着出现在自己院子的风尘仆仆的蔡锷,梁启好几次想说话,提了口气却又歇了下去。蔡锷看着梁启的模样,知道他不悦,但还是道:“老师,我……”
“松坡,还是先吃饭吧。”蔡锷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梁启打断了,旁边下人也接过他的行李,帮着那水梳洗,一切停当,便把他请到了客厅,如此,蔡锷便只好先吃饭了。
用饭完毕,两人才去书房,梁启看着犹有风尘之色的蔡锷道:“松坡啊,北京也是不太平的,你不该来啊!”
“老师,京城无非就是那两个案子而已。大选期间,国民党是第二大党,和复兴会明争暗斗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啊。”蔡锷早就知道京城是怎么回事,所以对梁启说的并不为然。“去年年关前,参谋部给学生电。要学生赴京就职,学生窃想之后,以国家强为计。还是觉得来京就职好。以目前来看,杨竟成还是有法治思想的,要不然韩玉秀那边不可能立案。”
“哎!”早知道蔡锷是这样心思的梁启不断摇头,“松坡,政治斗争向来是你死我活,戊戌年如此,丙午年如此。辛亥年也是如此!那韩玉秀之事能传遍天下,就是因为她告杨竟成是告不倒的,大理寺之所以开庭。更多的是为了巴结复兴会,好让国人都说杨竟成的好话。这次真正被审的是同盟会诸人,杨竟成这是要把孙逸仙往死里逼啊!”
“老师何出此言啊?”蔡锷不解道。
“何出此言?”梁启冷笑,“虽然不知道案情是什么。但复兴会如此不慌不忙。韩玉秀之事怕不是世人想象的那般模样的。现在复兴会另起案子把同盟会诸人扯了进来,就是因为两会内斗的厉害。除了对方国民党,杨竟成还不放心我民主党,这才让人在国会上弄了禁孔提案和土地国有案,他这摆明了是要和我们死战啊。”
“老师……”蔡锷听着梁启的分析,觉得很不对滋味,在他的理解中,韩玉秀那边毕竟是人命官司。杨竟成作为一国之长能成为被告,已经是海量容人了。要换做其他人,绝不会让韩玉秀活到今日的。同盟会之事也是如此,复兴会大权在握,现在通过法律手段而不是军事手段去解决两会那段恩怨,也是难得的;至于说禁孔和土地国有,或许是复兴会让人提的,但儒家迟早得废,土地国有对于革命党而言也极为正常,同盟会不也是有‘平均地权’的口号吗。蔡锷对着一切都有自己的看法,但在恩师梁启面前,他就只能是沉默了。
感觉到自己说的东西学生并不认可,梁启只好岔开话题,关切的问道,“松坡,你的病好些了没有?这次进京参谋部准备把你安排到什么位置?”
“咳咳……”蔡锷摸着喉咙,不舒服的咳嗽了几声,和湿润的云南不同,北京的冬天是极为干燥,是以他的极不适应,“学生几年前写的那本军事计划送到参谋部后,参谋部诸人深表赞许,现在派我去的地方是预备役局,专门负责预备役动员之事。”
蔡锷是完全崇尚军国主义的,军事计划一书是他结合日本的预备役情况在广西的时候写的,他希望国家建立完整的预备役,所以前来北京就职。他如此,但梁启只认为他被一个预备役局总办就收买了很是不值,可现在木已成舟,他只好道:“你还是先不要去就职了,先把病养好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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