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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中,丁渔心中起伏不定。虽然路芳蕊所说没有什么破绽或是不合理处,但是凭一番话就让他把一枚包裹剧毒的蜡丸服下,他还没有信任她到这个程度。可若果路芳蕊所说不假,那这枚毒丸就很可能救他一命。一念之差,便是生死之别,这该如何取舍?
他想过要不要去找南平君求证,可转念一想,难道南平君给出的答案他就能够信任吗?总之翻来覆去,思绪难平,一晚上辗转反侧,直到将近天明时,他放弃思考,平心静气地调息半个时辰,然后开门,沿着长廊来到山壁下。
不多时,其余人等也一一到齐。一如昨日,南平君将众人带入丹室,留下路芳蕊与明婆婆在门外守护,里间四人各自就位。半晌调息后,便按照昨日的章程,开始破丹重铸。
这一次的治疗效果之佳,出南平君的预料,剩余五十多枚丹田碎片在外压内热下,几乎全部附着在小丹田上,丁渔心中欢喜,竭尽所有内力熊熊燃烧,眼看那小丹田不断壮大变圆,最后还差三五枚碎片若即若离,他正打算再度催鼓,可膻中穴里积累的内气已然消耗殆尽。
丁渔心中暗叹,距离圆满恢复还差了些许,但这次已经无力继续了。他便开始收功温养,按章程,其余三人也应逐渐收回内力,这一次重铸丹田便称得上圆满完结。不料右后方的魏无牙尖笑一声:“莫要功亏一篑,待我助你一臂之力!”说着手上陡然力,输入的内气瞬间多了一倍不止,猛地冲入丁渔体内。
南平君喝一声:“不可!”掌心气劲勃,将魏无牙的内力尽数抵住,并腾出一只手揪住丁渔前襟,平平地将他甩到自己身后。
“嘶啦!”丁渔只觉腰间微微刺痛,回手一摸,后腰的僧袍竟被撕破一条缝,其中隐隐有血渗出,再看魏无牙,他青的指甲上还残留着几滴鲜血。
魏无牙笑道:“嘻嘻,有段时间没绞指甲,不小心划到你了。”
丁渔哪里还不知道被暗算了,更要命的是一股舒适感油然而生,好似泡在温泉中,浑身上下舒服得快要融化一般——“落凡尘!”丁渔又惊又怒,他猛地咬破舌尖,借着疼痛强打精神,抬手往口中扔进一枚蜡丸。
那药丸才刚入口,还没来得及咬嚼,丹室中忽然爆出一声虎吼,不仅丹田空虚的丁渔被震得头脑晕,连那厚重的青铜丹炉也嗡嗡鸣响。吼声余音未了,一道人影凌空跃起,挥掌向丁渔胸腹拍去。
南平君怒斥一声“白老三,你敢!”想要跳起拦截,不料与她面对面的魏无牙双手一抖,甩出两根黑黝黝的绳索,牢牢地套住她的双腕,若是旁人,她自然可以不管不顾地如流星锤一般连人带绳索地甩开去,偏偏绳索那头的是她的儿子魏无牙,她稍一犹豫,便错失了拦截的时机。
那边厢丁渔刚刚从眩晕中恢复,避无可避,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掌。然而这一掌看似刚猛,但方触及丁渔胸口,便化作一股柔力,一吸一吐间,正好将他口中的药丸震了出来。白山君翻手夺过药丸,再张开时,掌心只剩一小撮药粉,他呵呵一笑,猛地吹了口气,那牵机散的粉尘便冲着丁渔脸庞直扑过去。丁渔侧身倒退,袖袍连连挥舞,总算将那剧毒的粉末打散,不过这样一来,那落凡尘的解药也消失无踪——一炷香内,上哪儿再去找这牵机散?丁渔面如死灰,不防被那白山君趁机抢入,一指点在鸠尾穴上,立时无法动弹。
南平君余光里看得分明,奈何她方才一招错失,此时与魏无牙已是四掌相对,成内力比拼之势。她的内力修为比魏无牙高出有限,偏生又不愿拼尽全力;而魏无牙深知她的脾性,是以也不过分强攻,只是以时强时弱的掌力,逼得她不得不全神应对。
“好极!好极!白老三你的胆子越来越大,竟然连我的人都敢算计!”南平君一面运转内力,一面冷冷地开口。
白山君连连打躬作揖,苦着脸道:“龙君息怒!我哪有胆子算计您的人,只是魏老大吩咐,我不敢不从啊!”他制住丁渔之后,便老老实实地站到了角落,表示不敢掺和到两位大佬中间。
南平君盯着魏无牙,一字字道:“为什么?”
“为什么?”魏无牙扭曲着小脸,咬牙道:“这个问题正是我想问的!你找这个秃驴来,替他疗伤,传他嫁衣神功,为的是什么?”
南平君怒道:“自然是让他去杀邀月和怜星那两个贱人!”
她怒,没想到魏无牙更怒,额上的青筋一根根迸出,吼道:“你明知道她们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啊!你找这秃驴去杀她们,你心中可曾想过我半点?娘亲!”
这简直是惊天大八卦啊!险些连穴道被点都制止不了丁渔的吐槽冲动,魏无牙什么时候逆袭成功的?是一个一个攻略还是两个同时……他强行将脖子扭转一个小角度,偷眼去看白山君,只见他面无表情,眼帘低垂,俨然中了天舞宝轮被剥夺了五感,丁渔心中赞叹:这样的重磅炸弹居然都憾动不了你的心神——论忍耐,我不如你!
连南平君都忍受不了魏无牙的厥词,一贯平淡的声线中也出现了颤音:“你的女人?你简直是疯了!十年前你背着我去向邀月怜星那两个贱人求婚,却被她们打得险死还生,若非我还有些手段,你不死也会武功尽失!而当年若不是我怀胎时被上一代移花宫主所伤,你何至于变成……”
“变成什么?一个怪物?母亲大人,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跟那些世俗凡人一样,无法理解我的优秀和伟大!所以你一直不让我在人前喊你娘亲;所以你一直带着面纱,害怕被人看出我们容貌间的相似;所以你不让我光明正大地住进龟山,因为你甚至不愿意见到我!”
“可正是因为你的忽视,所以你才没能现,其实,我的武功已经越你了!”在刺耳的笑声中,魏无牙陡然运起十成内力,排山倒海地推了出去,一直错估他实力的南平君完全无法抵御,被击得离地飞起数尺,又被手上的黑索扯了回来,魏无牙双手一振,藏在袖中的黑索如两条灵蛇般飞窜出去,在南平君身上来回绕了几圈,接着金属绳头两相咬合,将南平君牢牢捆扎起来。
魏无牙仰天长笑,得意非凡。他驱动轮椅来到南平君身前,一把扯下她的面纱,露出一张雍容淡雅的脸庞。丁渔仔细看去,她和魏无牙的脸就像两名水平相差极远的画家,为同一个人所画的画像,虽然妍媸分明,但的确能找出不少相似之处。
看见南平君脸上略显惊惶的神色,魏无牙尖声笑道:“母亲大人,你是在害怕吗?不用怕,我不会杀你,你还要主持我和邀月怜星的婚礼呢!我,是世上最伟大的天才!她们姐妹,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我们的结合是上天注定的!主持这场婚礼,将是你此生最大的成就——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安心地做个女大夫,打打杀杀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说着,一手朝着她的的丹田气海按去。
也许是魏无牙太过得意忘形,忘记了两道黑索只是困住了南平君的上半身。她脚下运劲,一块白玉石砖被踩入地面,将丹室的石门缓缓打开,同时她借力后跃,堪堪避过了魏无牙的一掌。不仅如此,她人在半空,身型迅捷无比地涨大至一个成年壮汉的大小,又忽地缩小近半,然后拧腰甩手,就如金蝉脱壳般,将身上的两条黑索干脆利落地甩脱,拿在了手上,落地时,身型却已回复原状,显露了一手极高明的缩骨功。
随着她一声清斥,门外守护的明婆婆与路芳蕊抢入门内,她盯着魏无牙,头也不回地吩咐道:“明婆,你看着白老三;蕊儿,找一枚牵机散蜡丸给大和尚服下,要快!”
丁渔心中大定,那明婆婆看似干枯瘦小,但总给他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想来也是一员高手;而南平君若非错估了魏无牙的实力,两人一时半会儿胜负难料。只要拖得一阵,就足够路芳蕊为自己解毒解穴。
魏无牙似乎也看出形势对自己不妙,满面阴沉地与南平君对峙,如同一条随时准备难的毒蛇;白山君神色更苦,眉毛都快耷拉到嘴角,但仍是不情不愿地对上了明婆婆;路芳蕊麻利地从架子上某个瓷瓶中倒出一枚蜡丸,快步赶到丁渔跟前想要喂药,却听见身后南平君一声闷哼,她刚回过头,便觉后背魂门穴一痛,而下手的,居然是明婆婆!
丁渔手足冰凉,入耳处,尽是魏无牙不可抑止的张狂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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