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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兰英(第2页)

季鸿只觉得一定是自己看错了,他别过头去,又转回来,还是那张脸。他觉得脑中忽然很混乱,语无伦次地说了两句:“师父,你在做什么?你在烧什么?”他只觉得眼前一片五颜六色。

天色好似亮了一些,他现在稍稍看清阿青的脸了,但下一秒,他就看见那人伸手,把这张他觉得自己无比熟悉的脸,当着自己的面剥了下来!

“不!不不不,不要!”季鸿看着这可怕的一幕,那人自脖颈处把皮肤掀了起来,那张人皮面具下面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脸,是那张画上的脸!明明是一张美丽的脸,他心中却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的感觉,想叫却叫不出声,想动却又动不了。

他觉得好似在一个看不见的地方,有个黑洞,让他又跌进了那个梦魇里,回到了小时候,眼见母亲倒在门前的那个时候。他只觉得胃突然很痛,感觉身上一阵阵发冷。

那人把面具一丢,发出了“啪”的一声,接着,他又听到了“啪”的一声,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他只觉得那人把师父杀死了。

季鸿心里忽然明白了。是了,这人明明知道自己与她父亲有血海深仇,竟然还能面色如常地潜伏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她想做什么?她有什么目的?原来如此,她一定居心叵测,她眼见着他日日夜夜痛不欲生,她竟然真的能这样一直看着!一股巨大的愤怒席卷而来,把他吞没。他觉得自己冲了上去,揪住了那女人的头,一下一下地砸在地上。睁开眼,他却是一动也没动。

原来只是幻觉。

“你到底是谁!”他大声地叫起来,感觉恐惧、暴怒、心痛同时涌了上来,忽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说完这句,就蹲在地上干呕起来,吐了一阵,觉得自己脸上湿漉漉。他用手乱摸,却怎么擦都擦不掉,模模糊糊看见地上有根树枝。

季鸿感觉面前那人张开了嘴。

别回答我!别说出那个名字!我不想听!他不敢看那人的脸。

“我是阿青,也是……上官兰英。”那女子道。

他盯着地上那根树枝看了几秒。忽然一把捡起,朝那女人扑过去。“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做我的师父?”他每喊一句,就用那个树枝戳过去。

他呼吸急促,知道自己的气息已经乱了,而且全身上下都是破绽,一点章法也没有,但他还是麻木地刺过去,尽管每一下都和小孩子打闹的力度差不多。他心里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可笑至极。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在用师父教的招式攻击师父。

上官兰英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在躲避,一直向后退,回到了崖边。

季鸿突然停下来,把手上的树枝在腿上一把折断。上官兰英望着他,看见他满脸都是眼泪。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要救我!为什么要替我擦眼泪!为什么就不能让我痛痛快快地死了!”

上官兰英张了张嘴,说:“你母亲那把发簪,是我的。我……”没等她说完,季鸿飞扑上去,内力凝聚在右掌,用尽全力,直直地拍了出去。这一掌,曾经也是师父教他的,从前他不太知道如何把内力聚集到一点,当下失去理智,精神十分集中,竟然轻易做到了。

他以为上官兰英会伸手格挡,或者避开,但她却立在那里没有动。风把手割的很疼,季鸿心里知道,若是她被这掌结结实实地打中,这样的力道足以让她当场毙命。那掌刚出半截,季鸿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很多很多画面,他有些于心不忍,略略迟疑了一下,刚想要收回一点力,那掌就拍在她的胸口。

季鸿听到一声闷响,眼见师父一口鲜血喷出来,溅到了他的脸上和手上,然后脚底一滑,就掉了下去。

她掉下去了。

他跌坐在地上,愣了两秒,奔到那个崖边,跪着往下看。这是一个很高的悬崖,下面是一堆礁石。那崖底的水一下下拍在石头上,他看见那上面有些血迹,上官兰英却不见了。水很湍急,不知道是不是被冲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我的师父……”他半抬着头看着天,喃喃说。他想大吼,但是发现声音已经哑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师父,我真的……真的好恨你!是真的恨你......”

忽然觉得手酸腿麻,他躺下,在那草地上张开手。他发觉天已经亮了。

脑袋一阵阵发晕,他心想:“这大概只是一个梦吧。”突然觉得眼睛无比干涩,便闭上了眼睛。

他觉得,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他只希望自己快点醒来。

梦里,他又回到了上清关那个街角,见师父撑着一把油纸伞看着他,却对他说:“鸿儿,不要跟着我了。”他哭着在师父身后追着,却离得越来越远……

一睁眼,季鸿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观里,正躺在不知道是谁的床上,身旁的墙上靠着的是他自己的剑。他见付白正看着他,眼睛好像是红的。

“我还以为你死了。”见他醒了,付白挤出一个笑容。

方才的一幕幕好似走马灯,在他脑中闪过。他闭上了眼睛。

“付白,我想回家了。”他听见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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