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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虢城埋枯骨征夫几人还（第1页）

虢县城北，戈矛林立，刃口闪烁着凌厉的寒光，仿佛夜空中的星辰，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战场上，望不到尽头。

寂静的空气中，只有清晨的冷风吹过战场，带起了尘土和血腥的味道。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可以让人窒息。

在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寂静之中，只有风吹过战场的声音和士兵们沉重的呼吸声。所有的生命在这一瞬间都显得如此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今天领到的粮食又再次减少，谢六安把领到的一小把干粮在双手间来回倾倒，借助清晨的微风带走其中的黑灰，来回几次后，谢六安一把塞进嘴里，他用力地咀嚼着，一股发苦的味道蔓延在口中，很显然，这些干粮就是昨天那场大火中侥幸留下的。

虽然那传令兵黎明时过来，说是粮草已在路上，诸位尽管奋勇向前，可谢六安并不相信这些，这一路他是走过来的，脚底的血泡让他无比清醒，就算运粮军能飞，一天的时间也过不来。

大营的侧面有尘烟飞起，那是队伍调动的信号。

昨天鞭打谢六安的督军很是乐观，一改昨日的颓丧，一觉醒来，仿佛那口精气神又回来了，他对周围一圈人兴高采烈地说着：“那是王上最精锐的骑兵在调动，必然是找地方埋伏，待两军开战时再从侧翼杀狗贼一个好看！”

谢六安耳朵好，远远地就听到了督军的话，心中也逐渐升起一丝叫做兴奋的意味。虽然王上战无不胜的神话在最近的会战中已经破灭殆尽，连战连败，甚至昨天还把粮草都丢了，但谢六安还是愿意相信王上的。

时间流逝，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了……

那尘烟一直飞扬着，只是从侧面转移到了队伍的大后方。

谢六安有些疑惑，虽然见识不多，但是侧面和后面他还是分得清的，他望向督军，竖起耳朵，想听些解释之类的话语，但是得到的却是一片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那传令兵又来了，气喘吁吁的，他乘骑的瘦小马匹口吐白沫，仿佛片刻之后就会倒下。传令兵带来了王上最新的命令，那文邹邹的言语谢六安只能听个大概：“王上去保护粮草了，你们继续坚守阵地。”

烟尘又起，有大营周遭的，有远处虢县里的。

这仗打得很奇怪，谢六安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兵法太多弯弯绕绕，他看不明白。他能看到的是，那原本还是兴高采烈的督军此刻好像不是那么高兴了。

周遭尘烟滚滚，有人在前带起尘烟，虢县里出来的尘烟就紧紧地跟在后面，带起更大的尘烟，谢六安觉得那有趣极了，他们“坚守”在这里，像是一块顽石，像是一个旁观者，以一种奇怪的角色出现在这块区域里面。

谢六安和一众民夫盘着腿，背对着烈日，躲在辎重车的阴影里，执行着王上的命令——坚守。无人理睬的坚守，滑稽无比的坚守。

又是一个黄昏时分，来人了，不过是来自对面的敌人。一队骑兵突然就出现在了民夫营的西侧，那些负责监管统领民夫营的官兵反应过来提起战刀时，谢六安就看到几个圆球儿被那些个骑兵的长枪挑飞，顺着斜坡骨碌碌地滚动着。

刹那间，四周乱作一团。尖叫声，哭喊声，战马的嘶鸣声，刀刃与铁甲的撞击声，敌方骑兵残忍的吼声……在这方民夫营驻扎的斜坡处迸发开来。

谢六安觉得自己胸腔仿佛要炸开了，那里面仿佛有什么剧烈地跳动着，他喘着粗气，随着逃亡的人流拼命地奔跑着。他看不到方向，他只知道跟着前面的人跑，像是无头苍蝇般跟着前面那个不认识的人，直到那人的身躯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然后一股温热的东西随着寒光闪过喷射出来。谢六安深深止住自己向前的身体，艰难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温热，抬头看去，那噬人的魔鬼骑在马上，提着滴血的兵刃，脸庞上铁面具染着血污，冷漠地定下阎罗的地界。谢六安的双腿像是筛糠一般抖动着跪到地上，他蜷缩成一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骑兵像是牧羊一般，将四散逃跑的众人赶到一起。

又是黄昏时，又是重复着昨天的工作，只不过此刻谢六安的身份已是俘虏。

谢六安一只手捂着胸口，另外一只手艰难地拔下地上死者的一件衣甲，随后他强忍着胸口的刺痛艰难拖动着地上的躯体到那大坑处，他不断告诉自己，无论那疼痛如何钻心都不能倒下，即使趴下来休息片刻也不行，因为在这里倒下，迎接他的就是敌人无情的一刀，敌人不会留下累赘，他们只会留下能干活的人。方才的逃亡中，拦路的骑兵一枪洞穿了谢六安前面之人，然后就让那刃口朝着人群奔来的方向，当时如果谢六安晚了一步停下，那么迎接他的就是被那锋利的刃口洞穿，但即使如此，枪尖的刃口也好巧不巧地穿过谢六安衣甲的破口，在他的胸口划了一个口子，他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流淌到了肚子上，但是他不敢看。他不能展现出一丁点受伤的迹象，因为那些残忍的魔鬼会将任何一个受伤的人丢入那死人坑中，在他们眼中，俘虏受伤和死亡是一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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