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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进了书房。见了卢方,伸手拉住道:“大哥,五弟真个死了也。”卢方闻听,登时昏晕过去。
韩彰、徐庆连忙扶住,哭着呼唤。展爷在旁又是伤心,又是劝慰。不料颜查散那里瞪着双晴,口中叫了一声:“贤弟呀!”将眼一翻,往后便仰。多亏公孙先生扶住。却好雨墨赶到,急急上前,也是乱叫。此时,书房就如孝棚一般,哭的、叫的忙在一处。好容易卢大爷哭了出来,蒋四爷等放心。展爷又过来照看颜大人,幸喜也还过气来。这一阵悲哭,不堪入耳。展爷与公孙先生虽则伤心,到了此时,反要百般的解劝。
卢大爷痛定之后,方问蒋平道:“五弟如何死的?”蒋平道:“说起咱五弟来,实在可怜。这也是他素日阴毒刻苦,所以遭此惨亡。”便将误落铜网阵遭害的缘由,说了又哭,哭了又说,分外的比别人闹得厉害。后来索性要不活着了,要跟了老五去。急得个实心的卢方倒把他劝解了多时。徐庆粗豪直爽,如何禁得住揉磨,连说带嚷道:“四弟,你好胡闹!人死不能复生,也是五弟命短,只是哭他,也是无益。与其哭他,何不与他报仇呢!”众人道:“还是三弟想得开。”此时,颜大人已被雨墨搀进后面歇息去了。
忽见外班拿了一角文书,是襄阳王那里来的官务。公孙先生接来拆开,看毕道:“你叫差官略等一等,我这里即有回文答复。”外班回身出去传说。公孙策对众人道:“他这文书不是为官务而来。”众人道:“不为官事,却是为何?”公孙策道:“ 他因这些日不见咱们衙门有什么动静,故此行了文书来,我这里必须答复他。明是移文,暗里却打听印信消息而来。”
展爷道:“这有何妨。如今有了印信,还愁什么答复么?”蒋平道:“虽则如此,他若看见有了印信,只怕又要生别的事端了。”公孙策点头道:“四弟虑得极是。如今且自答了回文,我这里严加防备就是了。”说罢,按着原文答复明白,叫雨墨请出印来用上,外面又打了封口,交付外班,即叫原差领回。
官务完毕之后,大家摆上酒饭。仍是卢方首座,也不谦逊,大家团团围坐。只见卢方无精打采,短叹长吁,连酒也不沾唇,却一汪眼泪泡着眼珠儿,何曾是个干!大家见此光景,俱各闷闷不乐。惟独徐庆一言不发,自己把着一壶酒,左一杯,右一盏,仿佛拿酒煞气的一般。不多会,他就醉了,先自离席,在一边躺着去了。众人因卢方不喝不吃,也就说道:“大哥如不耐烦,何不歇息歇息呢?”卢方顺口说道:“既然如此,各位贤弟恕劣兄不陪了。”也就回到自己屋内去了。这里公孙策、展昭、韩彰、蒋平四人,饮酒之间商议事体。
蒋平又将雷英说奸王刻刻不忘要害大人的话说了。公孙策道:“我也正为此事踌躇。我想今日这套文书回去,奸王见了必是惊疑诧异,他如何肯善罢甘休呢?咱们如今有个道理:第一,大人处要个精细有本领的,不消说了是展大哥的重任。什么事,展兄全不用管,就只保护大人要紧。第二十,卢大哥身体欠爽,一来要人服侍,二来又要照看。此差交给四弟。我与韩二兄、徐三弟,今晚在书房,如此如此,倘有意外之事,随机应变,管保诸事不至遗漏。众位弟兄想想如何呢?”展爷等听了道:“很好,就是如此料理罢。”酒饭已毕,展爷便到后面看了看颜大人,又到前面瞧了瞧卢大爷。两下里无非俱是伤心,不必细表。
且说襄阳王的差官领了回文,来至衙中。问了问奸王,正同众人在集贤堂内,即刻来至厅前,进了厅房,将回文呈上。
奸王接来一看,道:“嗳呀!按院印信既叫孤家盗来,他那里为何仍有印信?岂有此理,事有可疑。”说罢,将回文递与邓车。邓车接来一看,不觉地满面通红道:“启上千岁,小臣为此印原非容易。难道送印之人有弊么?”一句话提醒了奸王,立刻吩咐:“快拿雷英来!”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06回 公孙先生假扮按院 神手大圣暗中计谋
且说襄阳王赵爵因见回文上有了印信,追问邓车,邓车说必是送印之人舞弊。奸王立刻将雷英唤来,问道:“前次将印好好交代托付于你,你送往哪里去了?”雷英道:“小臣奉千岁密旨,将印信小心在意撂在逆水泉内;并见此泉水势汹涌,寒气凛冽。王爷因何追问?”奸王道:“你既将印信撂在泉内,为何今日回文仍有印信?”说罢,将回文掷下。雷英无奈,从地下拾起一看,果见印信光明,毫无错谬,惊得无言可答。奸王大怒道:“如今有人报你送印作弊,快快与我据实说来。”
雷英道:“小臣实实将印送至逆水泉内,如何擅敢作弊?请问千岁,是谁说来?”奸王道:“方才邓车说来。”雷英听了,暗暗发恨,心内一动,妙计即生,不由地冷笑道:“小臣只道那个说的,原来是邓车!小臣启上千岁,小臣正为此事心中犯疑。我想按院乃包相的门生,智略过人,而且他那衙门里能人不少,如何能够轻易的印信叫人盗去?必是将真印藏过,故意地设一方假印,被邓车盗来。他以为干了一件少一无二的奇功。谁知今日真印现出,不但使小臣徒劳无益,额外还担个不白之冤,兀的不委屈死人了。”一席话说得个奸王点头不语。邓车羞愧难当,真是羞恼变成怒,一声怪叫道,“啊哟,好颜查散!你竟敢欺侮俺么?俺和你誓不两立!”雷英道:“邓大哥不要着急。小弟是据理而论,你既以废铁倒换印信,难道不准人家提出真的,换上假的么?事已如此,需要大家一同商议商议方好。”邓车道:“商议什么?俺如今惟有杀了按院,以泄欺侮之恨,别无他言。有胆量的随俺走走啦!”只见沈仲元道:“小弟情愿奉陪。”奸王闻听,满心欢喜,就在集贤堂摆上酒肴,大家畅饮。
到了初鼓之后,邓车与沈仲元俱各改扮停当,辞了奸王,竟往按院衙门而来。路途之间计议明白:邓车下手,沈仲元观风。及至到了按院衙门,邓车往左右一看,不见了沈仲元,并不知他何时去的,心中暗道:“他方才还和我说话,怎么转眼间就不见了呢?哦,是了。想来他也是个畏首畏尾之人,瞧不得素常夸口,事到头来也不自由了。且看我邓车的能为!俟成功之后,再将他极力的奚落一场。”想罢,纵身越墙,进了衙门。急转过二堂,见书房东首那一间,灯烛明亮。蹑足潜踪,悄到窗下,湿破窗纸,觑眼偷看。见大人手执案卷,细细观看,而且时常掩卷犯想。虽然穿着便服,却是端然正坐。旁边连雨墨也不伺候。邓车暗道:“看他这番光景,却象个与国家办事的良臣,原不应将他杀却。奈俺老邓要急于成功,就说不得了。”便奔到中间门边,一看却是四扇隔扇。边棱有锁锁着,中间两扇关闭。用手轻轻一撼,却是竖着立拴。回手从背后独出刀来,顺着门缝将刀伸进,右腕一挺劲,刀尖就扎在立拴之上;然后左手按住刀背,右手只将腕子往上一拱,立拴的底下已然出槽;右手又往旁边一摆,左手往下一按,只听咯当地一声,立拴落地。轻轻把刀抽出,用口衔住。左右手把住了隔扇,一边往怀里一带,一边往外一推,微微有些声息,吱溜溜便开开了一扇。邓车回手拢住刀靶,先伸刀,后伏身,斜胯而入。即奔东间的软帘,用刀将帘一挑,呼地一声,脚下迈步。
手举钢刀——只听咯当一声,邓车口说:“不好!”转身往外就跑,早巳听见哗啷一声,又听见有人道:“三弟放手,是我。”
噗哧地一声,随后就迫出来了。
你道邓车为何刚进来就跑了呢?只因他撬拴之时,韩二爷已然注视,见他将门推开,便持刀下来;尚来立稳,邓车就进来了。韩二爷知他必奔东间,却抢步先进东间。及至邓车掀帘、迈步、举刀,韩二爷的刀已落下。邓车借灯光一照,即用刀架开,咯当转身出来,迫忙中将桌上的蜡灯哗啷砸在地下。
此时三爷徐庆赤着双足,仰卧在床上,酣睡不醒。觉得脚下后跟上有人咬了一口,猛然惊醒,跳下地来,就把韩二爷抱住。
韩二爷说:“是我!”一甩身,恰好徐三爷脚踏着落下蜡灯的蜡头儿,一滑,脚下不稳,“噗哧”趴伏在地。
谁知看案卷的不是大人,却是公孙先生。韩爷未进东间之先,他已溜了出来,却推徐爷。又恐徐爷将他抱住,见他赤着双足,没奈何才咬了他一口。徐爷这才醒了。因韩二爷甩脱追将出去,他却跌倒的快当,爬起来的剪绝,随后也就追了出来。
且说韩二爷跟定邓车,蹿房越墙,紧紧跟随。忽然不见了,左顾右盼,东张西望,正然纳闷。猛听有人叫道:“邓大哥,邓大哥!榆树后头藏不住,你藏在松树后头罢。”韩二爷听了,细细往那边观瞧,果然有一棵榆树,一棵松树,暗暗道:“这是何人呢?明是告诉我这贼在榆树后面,我还发呆么?”
想罢,竟奔榆树而来。果真邓车离了榆树,又往前跑。韩二爷急急垫步紧赶,追了个嘴尾相连,差不了两步,再也赶不上。
又听见有人叫道:“邓大哥,邓大哥!你跑只管跑,小心着暗器呀!”这句话,却是沈仲元告诉韩彰,防着邓车的铁弹。不想提醒了韩彰,暗道:“是呀,我已离他不远,何不用暗器打他呢?这个朋友真是旁观者清!”想罢,左手一撑,将弩箭上上。把头一低,手往前一点,这边“噌”!那边“拍”!又听“嗳呀”!韩二爷已知贼人着伤,更不肯舍。谁知邓车肩头之上中了弩箭,觉得背肩发麻,忽然心内一阵恶心,暗说:“不好!此物必是有毒。”又跑了有一二里之遥,心内发乱,头晕眼花,翻斤头栽倒在地。韩二爷已知药性发作,贼人昏晕过去,脚下也就慢慢的走了。
只听背后呱咭呱咭的乱响,口内叫道:“二哥,二哥!你老在前面么?”韩二爷听声音是徐三爷,连忙答道:“三弟,劣兄在此。”说话间,徐庆已到,说:“怪道那人告诉小弟说,二哥往东北追下来了,果然不差。贼人在哪里?”韩爷道:“已中劣兄的暗器栽倒了。但不知暗中帮助的却是何人?方才劣兄也亏了此人。”二人来至邓车跟前,见他四肢扎然躺在地下。徐爷道:“二哥将他扶起,小弟背着他。”韩爷依言,扶起邓车,徐庆背上,转回衙门而来。走不多几步,见有灯光明亮,却是差役人等前来接应。大家上前帮同将邓车抬回衙去。
此时公孙策同定卢方、蒋平俱在大堂之上立等。见韩彰回来,问明了备细,大家欢喜。不多时,把邓车抬来。韩二爷取出一丸解药,一半用水研开灌下,一半拔出箭来敷上伤口。公孙先生即吩咐差役,拿了手铐脚镣给邓车上好,容他慢慢苏醒。迟了半晌,只听邓车口内嘟嚷道:“姓沈的!你为何是来帮俺?你直是害俺来了。好啊,气死俺也!”哎呀了一声,睁开二目,往上一看,上面坐着四五个人,明灯亮烛,照如白昼。即要转动,觉着甚不得力。低头看时,腕上有铐,脚下有镣。自己又一犯想,还记得中了暗器,心中一阵迷乱,必是被他们擒获了。想至此,不由地五内往上一翻,咽喉内按捺不住,将口一张,哇地一声,吐了许多绿水涎痰。胸脯虽觉乱跳,却是明白清爽。他却闭目,一语不发。
忽听耳畔有人唤道:“邓朋友,你这时好些了?你我作好汉的,决无儿女情态,到了哪里说哪里的话。你若有胆量,将这杯暖酒唱了,如若疑忌害怕,俺也不强让你。”邓车听了,将眼一睁开看时;见一人身形瘦弱,蹲在身旁,手擎着一杯热腾腾的黄酒,便问道:“足下何人?”那人答道:“俺蒋平,特来敬你一杯。你敢喝么?”邓车笑道:“原来是翻江鼠。你这话欺俺太甚!既被你擒来,刀斧尚且不怕,何况是酒!纵然是砒霜毒药,俺也要喝的,何惧之有!”蒋平道:“好朋友,真正爽快。”说罢,将酒杯送至唇边。邓车张开口一饮而尽。又见过来一人道:“邓朋友,你我虽有嫌隙,却是道义相同,各为其主。何不请过来大家坐谈呢?”邓车仰面看时,这人不是别人,就是在灯下看案卷的假按院。心内辗转道:“敢则他不是颜按院。如此看来,竟是遭了他们圈套了。”便问道:“尊驾何人?”那人道:“在下公孙策。”回手又指卢方道:“这是钻天鼠卢方,卢大哥。这是彻地鼠韩彰,韩二哥。那边是穿山鼠徐庆,徐三哥。还有御猫展大哥,在后面保护大人。已命人请去了,少刻就到。”邓车听了道:“这些朋友俺都知道,久仰,久仰。既承抬爱,俺倒要随喜随喜了。”蒋爷在旁,伸手将他搀起,唧遛哗啷蹭到桌边,也不谦逊,刚要坐下,只见展爷从外面进来,一执手道:“邓朋友,久违了!”邓车久已知道展昭,无可回答,止于说道:“请了。”展爷与大众见了,彼此就座。伴当添杯换酒。邓车到了此时,讲不得磕碜,只好两手捧怀,缩头而饮。
只听公孙先生问道:“大人今夜睡得安稳么?”展爷道:“略觉好些,只是思念五弟,每每从梦中哭醒。”卢方听了,登时落下泪来。忽见徐庆瞪起双睛,搓摩两掌,立起身来,道:“姓邓的!你把俺五弟如何害了?快快说来!”公孙策连忙说道:“三弟,此事不关邓朋友相干,休要错怪了人。”蒋平道:“三哥,那全是奸王设下圈套。五弟争强好胜,自投罗网。如何抱怨得别人呢?”韩爷也在旁拦阻。展爷知道公孙先生要探问邓车,惟恐徐庆搅乱了事体,不得实信,只得张罗换酒,用言语岔开。徐庆无可如何,仍然坐在那里,气忿忿地一语不发。
展爷换酒斟毕,方慢慢与公孙策你一言我一语套问邓车,打听襄阳王的事件。邓车原是个卑鄙之人,见大家把他朋友相待,他便口不应心的说出实话来。言襄阳王所仗的是飞叉太保钟雄为保障,若将此人收伏,破襄阳王便不难矣。公孙策套问明白,天已大亮,便派人将邓车押至班房,好好看守。大家也就各归屋内,略为歇息。
且说卢方回至屋内,与三个义弟说道:“愚兄有一事与三位贤弟商议。想五弟不幸遭此荼毒,难道他的骨殖就搁在九截松五峰岭不成?劣兄意欲将他骨殖取来,送回原籍。不知众位贤弟意下如何?”三人听了,同声道:“正当如此。我等也是这等想。”只见徐庆道:“小弟告辞了。”卢方道:“三弟哪里去?”徐庆道:“小弟盗老五的骨殖去。”卢方连忙摇头道:“三弟去不得。”韩彰道:“三弟太莽撞了。就去,也要大家商议明白,当如何去法。”蒋平道:“据小弟想来,襄阳王既将骨殖交付钟雄,钟雄必是加意防守。事情若不预料,恐到了临期,有了疏虞,反为不美。”卢方点头道:“四弟所论甚是。当如何去法呢?”蒋平道:“大哥身体有些不爽,可以不去,叫二哥替你老去。三哥心急性躁,此事非冲锋打仗可比,莫若小弟替三哥去。大哥在家也不寂寞,就是我与二哥同去,也有帮助。大哥想想如何?”卢方道:“很好。就这样罢。”徐庆瞅了蒋平一眼,也不言语。只见伴当拿了杯箸放下,弟兄四人就座。卢方又问:“二位贤弟几时起身?”蒋平道:“此事不必太忙,后日起身也不为迟。”商议已毕,饮酒用饭。不知他等如何盗骨,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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