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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拍田兰放在他肩头的手,张家栋并没有说话。作为儿子,母亲的葬礼都没能亲自料理,这将是张家栋一辈子的遗憾,田兰知道任何的安慰都是徒劳的,只能期待时间的洪流将遗憾一点点冲刷,她拉起小海的手,静静地离开。
张家栋坐在坟前,凝视了墓碑一整天,没有人知道他想了什么。当晚霞染红天空,他才起身,拍净身上的糙屑,向家的方向走去。
走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窑里亮起了灯光,他的心刹那间也明亮起来。深吸一口气,撩起帘子进窑,不出意料的看到桌上已经摆好菜,都用碗扣着,田兰正给小海讲故事。
&ldo;哥,你回来啦,我去盛饭。小海,咱们先吃饭,吃饱了再讲故事。&rdo;田兰一边穿鞋下炕一边说。
&ldo;以后我有事回来晚了,你们就先吃吧,别把自己饿着了。&rdo;张家栋看见田兰一说吃饭,小海就迫不及待的把碗都掀起来,知道他这是饿了。
&ldo;没事的,你待不了几天就又得走了,我们能等你吃饭的日子,一年也没有几天。&rdo;
田兰说的是实话,可这实话让张家栋心里堵得慌。过了好一会儿,他问田兰:&ldo;兰子,要是能随军,你愿意带着小海和我去南边吗?&rdo;
田兰从小在这里长大,除了去医院照顾他的日子,最远也就去过省城,张家栋觉得她可能不会愿意离开家乡,问的时候有些底气不足。
&ldo;我们能随军吗?能的话我当然愿意了。&rdo;未来的二十年南方的发展比北方快了不知道多少倍,田兰一直就有去南方的想法。
&ldo;国家规定副营以上家属可以申请随军,我这次出任务立了功,团里已经上报了,团长的意思让我回去好好干,争取尽快提上副营。不过部队的条件不比家里,你们去可能得受点苦。&rdo;部队的农村家属比较多,对她们来说随军是件好事,可自己家里条件好,田兰要是去随军,那就是受苦了。
&ldo;过日子能有什么苦不苦的,换个地方而已,有钱还能买不着东西。到时候咱一家三口在一块,哥,你就瞧着吧,看我给你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rdo;田兰豪情满怀,好像明天就出发随军一样。
&ldo;好,为了咱一家三口早日团聚,我回去一定好好干。&rdo;张家栋也被田兰感染了。
小海不明就里,看着大人们高兴他也拍着小手叫好。
张家栋在家没待几天就又走了,一方面是好久不在,想连队了。另一方面也有早点回去,争取早日让田兰和小海随军的意思。
全家照例在公路边送别张家栋,田兰也照例给他准备了丰富的吃食。只是这次送别的人多了许向前少了柱子娘,张家栋的行李里的内衣也换成田兰做的了。
一大早送完张家栋,小海继续让润叶带到学校去蹭课,田兰和许向前回醋厂。
&ldo;小海这天天蹭学校的课也不好吧,你说我是不是该找找校长。&rdo;走在路上,田兰想到小海去学校这件事,问许向前。
&ldo;现在找校长也行,先打好招呼,下半年让小海正式上学。润叶说了,这孩子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早点读书也好。&rdo;国家规定孩子八岁进小学读书,许向前以为田兰是想让小海像狗蛋一样早点上学。
&ldo;那倒是,可以让小海早点读书,你这话到提醒我了。&rdo;田兰不好意思的继续说&ldo;我想找校长是想送点礼、交点钱,小海总在那白听课不好,不能带润叶为难。&rdo;
润叶是公派教师,在这个大家都已抱上铁饭碗为荣的时代,这可是个再体面不过的工作了,当初向前家里能那么痛快的答应他们的婚事,也是看在润叶公派教师、城市户口的份上。田兰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润叶惹麻烦。
公社小学的校长是丈人多年的好朋友,几乎是看着润叶长大的,润叶在学校不说横着走,一般的小事是没人会计较的。许向前知道田兰这是好意,也就没有说什么,通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深深地明白,对待外人田兰是一个遇上事只要能用钱解决就绝不肯欠人情的人。
&ldo;这都是小事,随便什么时候都能办。咱还是先谈谈厂子里的事,前两天柱子哥在,咱们也没时间细谈这件事。&rdo;许向前现在随着润叶,管张家栋叫柱子哥。
许向前说的是承包县里醋厂的事,这两年随着&ldo;老张家&rdo;醋的畅销,县醋厂的情况一落千丈,虽然不久前又买了新的机器设备,可依然没能扭亏为赢,反而加重了厂里的负债,工人们的工资也已经好几个月没发,群情激奋的工人把县政府的大门都给堵了。
县里不想背着这个大包袱,开会商量了解决办法,有人提出可以学习南方的经验,把厂子承包出去,许局长现在已经是许副县长,他第一时间想到了田兰,让儿子递话回来,问问田兰有没有承包县醋厂的意向。
向前和润叶结婚后,办公室又重新腾了出来,田兰又托姐夫从省城带了套沙发回来,现在已经像模像样的有办公室的架势了。田兰坐在沙发上仔仔细细的想了好久:这能承包县里的醋厂当然是件好事,可到底产权不明,以后不小心就会惹上麻烦。这还不是最担心的,最怕的就是把厂子搞上去了,挡不住后头的那些吃拿卡要。
田兰把自己的担心跟许向前说了,原本满怀豪情的向前好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向他老丈人一样,点上烟,开始思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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